【那兔】 (兔鹰)长谈(4)
“没错,我不否认。”他笑得比之前更加爽朗,眼眸中揉进了闪光的星条与北大西洋的澄澈,极为反常、丝毫不加辩解与掩饰。
“我们都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比如对河马。
能量守恒,即使它建立在掠夺、屠杀甚至更为卑劣的手段上。倘若没有积累血淋淋的原始资本,所有发展只会活在真空的迷梦里。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一样,没有人会深究一个胜者的谎言,也没有人会在意逝者曾如何挣扎。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少被时代抛弃的人,他们的姓名生平喜怒哀乐,连带他们平凡的尸骨一道付之一炬,在历史的车轮下化为灰烬。
没有人不想在时间的历程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他们都曾努力过,终是徒劳。当然,这一切并不是一无是处。最终他们的名字汇成了后人回顾的重大事件的名字,也被更加具象、更强有力的革命、战争、乃至国度的名字覆盖取代。时间于当事人过了半辈子或者在某刻停滞,或生或死的人们都被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但一切都不会停止,一切仍在继续。
只是再辉煌的过往也不过是下一代茶余饭后的谈资,脱离了时代的框架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历史虚无主义…”他轻笑了一声。“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这一切最直接的见证者。如书中所言,‘想要活下去,除了破坏这个世界之外,别无他法。’ ”
他双腿交叠,换了个姿势倚靠墙根,“如今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世界就是这样,缤纷、广漠而寥阔。对身处潮流中的民众而言,每个时代是他们的一切;但对我们而言,它只是届定历史的坐标,我们关于它的经历数不胜数,也将循环往复。当然,这不意味着总结不出普遍适用的规律。无论时代如何转化变迁,自始至终,它永远属于胜者,阴暗而残酷,明朗又真实,对我们的意义也更为深重。”
“俯瞰世界,江河流动着它清澈与浑浊并存的血脉,土地埋藏着煤炭、石油、黄金等无尽的财富,源源不断地创造着值得用一切词语褒奖的丰硕;季风吹拂的地方生机勃勃,洋流带来适宜的冷暖;热带炎热潮湿,温带温暖湿润。
广袤的平原、低洼的盆地、挺拔的高原山地与形形色色的地形都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如横亘大陆或是零星散落的国家,和而不同,绘夜空以晨旭,交相辉映,闪亮在彼时彼地。”
“当年一战之后汉斯不是那么评价的吗?”,他按自己的理解模仿着那种懊恼的口气:“我们忘记了,美利坚是一支持枪的游牧民族。“
“的确如此。”他又燃起一支烟,迷蒙的烟雾模糊了脸部的轮廓,凭空增添了几分严肃。鉴于他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兔子也微微蹙眉,为本就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氛加入了更多深沉的气息。
“我们能毁掉铺天盖地的旅鸽,也能在枪与火中斡旋争斗。又或者说,正是因为运用枪与火进行名为开拓的掠夺,独立初期还不足为奇的我才能拥有一技之长与立足之地。
这个民族的血脉里流动着亡命之徒的卑劣,它带来利益与威胁,是一把只有良好的操控才能物尽其用的双刃剑。那时的疯狂令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仇恨与血腥的累加,那深不可测的一切甚至凌驾于整段历史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