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3)

“所以，才会有这里的一系列研究。研究大脑处理海量信息的机制，开发与人脑数据互通的外部电脑，以及可替换式的电子脑——即，旧科幻中描写的，名为赛博（Cyber）的幻想。人脑就像是所谓量子计算机的一种天然形式，想要搞清楚这方面的机制，所需要的知识自然远远超出了普通脑医学、微观物理学和物理化学的范畴。”
僵尸看似一路自说自话，最后还是巧妙地回答了赫恩的问题。走廊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大门，这个男人忽然转过身来，流露出一种自豪的神情：“搞清楚意识——不如说虚拟本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也是两位小姐感兴趣的么。”
男人身后的大门随着他的话语悠然打开。“欢迎来到，久世的藏宝阁。”
僵尸所说的藏宝阁，其实就是他的办公间。真正用于办公的地方只有面向墙壁的一张桌子，桌面本身就是一块可投射的显示屏，用于存放各类资料。紧靠办公桌的柜子里存放了华宫集团此前开发的一些产品：替换式义眼、电子耳、外骨骼器具以及可还原全部功能的义肢。其余空间全部拿来存放久世收集来的各种算是“文化遗产”的东西，赫恩与宇佐见编写的《燕石博物志》赫然在列。
“赫恩小姐应该也是一位灵能者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家族的继承——请用茶。”
“没想到久世先生也会对灵异感兴趣。科学至上的世纪，这样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呢。”
宇佐见并不打算参与久世的盘问，自顾自欣赏起他的“藏品”来。赫恩自觉有些尴尬，又不愿向好友呼救请她来解围，只得先故作强硬地回击一番。僵尸男似乎能看穿赫恩的想法：“泄密的事情，你的好朋友可不会做。凭我对宇佐见小姐的一点点了解，加上这个特别的名字，情况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久世拿来招待客人的是颇为上等的红茶，赫恩猜想应是财力丰厚的华宫集团为他配置的。清甜细腻的茶香沁入金发女孩的内心，让她放下些许对眼前怪异男子的戒备。
“这里不少人都对神秘学——我更愿意称之为‘玄学’——之类的东西感兴趣。实际上，我们同事间平时还会算算塔罗牌，就当作一种平时的消遣。赫恩小姐是怎么看玄学的呢，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
“大概就是，那些无法用科学归纳的，最后沦为形而上的经验谈？”
“我猜，赫恩小姐是专攻相对性精神学的吧。很像是研究这些学问的人会有的答案——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真实的体验。”
赫恩再次被这个男人的话语震慑。她开始回想起那些梦，梦中的经历。墓地中的异世界，异世界中的竹林，绿色地带中的鸟居，从异世界中无端带出的物品。以及昨夜的，和往常完全不同的，水母的景象。她思考了半晌，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委婉地回避道：“那本《燕石博物志》里的东西，你也全都相信？”
“信或不信，都不是关键，我不过是一个对此有深厚兴趣的收藏家而已。如果赫恩小姐还对此有什么顾虑的话，不妨来谈谈你所攻读的专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相对性精神学，起源可以追溯到安东尼·奎因顿提出的双重空间迷思吧。同时生活在两个不同但又连续的时空里，甚至可以在这两个时空里使用完全不同的肉体，这一切单纯依靠梦来进行转换，如此疯狂的假象实验却又显得十分合理——除了那个悬而未决的，时间延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