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克西姆·高尔基:一个诗人的故事(3)
“我是第二个缪斯,愿为你效劳,想必你是要我的。我的诗句简单、易懂而亲切,而且同她的诗句一样美丽。我怜悯。我赞许。有时我的诗句象金针一样锐利,剌进心房能使心忧伤痛苦。我用它们来引起眼泪和幸福的笑声,用它们使人忆起生活中最美好的东西。它们听上去就象海浪在那南方寂静的夜晚发出的暖融融的乐曲;南方的夜晚是充满了悦目的、柔和的阴影,充满了甜蜜的动人心弦的幻想的。……静谧的,助人遐思的月色,树叶的簌簌声,鸟儿的鸣啭——这一切都是生活所必需的。你将把悲哀、痛苦和你的全部希望都化作诗句倾吐出来……”
“可是人们已忘却了自己要建立丰功伟绩的使命,你将提醒人们这一点吗,你将唤起对功勋的渴望吗?”我的诗人说道。“你的抒情诗是否会洗净人们心灵上相互猜疑的烟垢呢?它是否会擦去他们在争取生存权利的搏斗中变得冷酷的心灵上的自私的锈斑呢?”
“你要明白,”缪斯说:“我要给人以温存并促使人们幻想比现实更好的东西。”
“幻想这并不等于生活。需要的是功勋,功勋!需要这样的诗句,它们能象警钟一样响亮,能惊动一切,震撼一切,推动人们前进。让人们对错误有明确的认识,对过去感到羞耻。让人们对现实的憎恶成为使人坐卧不宁的剧烈痛苦,而对未来的渴望成为炽烈的焦心的悬念。”
“你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唤起爱吧,这就是所需要的一切。”缪斯说道。
“咳,爱还不等于帮助!爱和温存是不够的,还需要恨和做一个强者。一切都在于:要在不忘记自己的同时记得别人,在不贬低自己的同时抬高别人。”
“我来帮助你,我! ”第三个缪斯说道:“我的诗句象长鞭和荆棘的针剌。什么东西都不象打击能推动人前进。呵,请相信,人们对侮辱比对抚爱更能理解,他们是那样千方百计挖空心思地来彼此凌辱和凌辱自己!……可是他们,这些人有着适应一切的本领,因此爱他们的人不应忘记这一点。为了要推动人们前进,必须在一切方面都超过他们。还要象雪一样的冷,石头一样的无情,在他们身旁走过而不为他们的呻吟所动。同样不应该让他们觉察到你对他们的爱,因为他们会把这看作软弱,如果他们认定你爱他们,就不会再怕你了。”
“这多可怕呀!”我的诗人说。
他有一颗温柔的心。
“是这样的。可你知道,世界在幼年时期就第一次听到了关于善的说教,至今还能听到它,所以世界仍然象幼年时期一样。它动摇,它一直在动摇,然而现在它是否比过去更坏呢?让我们来试一试使它再经受一次火辣辣的责难和尖刻的良心责备吧。让我们试一试吧,尽管很难作一个比约拿旦·斯威夫特①更强的强者。”
①译者注:斯威夫特(1667—1745),英国讽刺作家和政治家,在其主要著作《格列佛游记》中对当时英国统治阶级作了尖刻辛辣的讽刺。
缪斯说到这里就不再做声了,我的诗人却沉思起来。他差不多已经懂得,要决心教育人们,自己应当作怎样的人,于是他对这一角色赋予他的责任感到胆战心惊。他想起了,不存在有罪的和无辜的人,有的只是想要生活的人……当他想到,要做一个生气勃勃的、正直的人需要具备很多条件时;想到为了能在临终时有理由说一声“不管我做了什么,我是一个正直的人”,需要向生活付出很多代价时,他就越来越深地陷入了疑感的无底深渊。当他正在想着这一切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低语,这是诗句在低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