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克西姆·高尔基：一个诗人的故事(2)

他没有发慌，因为以前这神秘的声音就曾和他谈过话，——他没有发慌，并且全神贯注地谛听着。
“我们是诗神缪斯①，我们来了三个女神，和我们一起飞来的还有千百万你所需要的诗句……我是第一个缪斯。我的诗句象一块块大理石那样凛冽而美丽；只有卓越的智慧和心灵才能欣赏的不朽之作正是用我的诗句创作的。你要知道，只有卓越和纯洁的心灵才能充分理解美好事物，理解那总是那样哀婉动人的美好事物。它之所以哀婉，那是因为孤独并意识到自己不能使生活轻松，不能用自身的力量给生活涂染柔和、鲜艳、赏心悦目的色采。
①译者注：缪斯是希腊神话中司文艺、美术、科学的九个女神，其中三个是分别司抒情诗、爱情诗、叙事诗的女神。
“我的诗句象冬天的阳光一样寒冷；人们不常从我这里取用它们，可是只有伟大的作品才用它们来创作。那些过去创作的作品已经湮灭，而为它们建立起来的纪念碑很快将在岁月的冲击下倒塌，但是你看得到生活并且了解人们，你也知道伟大的沃尔夫冈①歌唱之时和比他更早的时代所遗留下来的一切并没有改变。我应当提醒你这件事，因为我是诚实的，对我说来既不存在悲哀，也不存在喜悦，既不存在善，也不存在恶，我是服务于美的，它是至高无上的真理，这真理无论几百年、几千年也不会被摧毁，你是否愿意用你的心来获取我美好的诗句，把我当成你的女友呢？”
①译者注：德国伟大诗人歌德名约翰·沃尔夫冈。这里说的“没有改变”，指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恢复了对歌德的浪漫主义的崇拜。
“干嘛要它们呢？”我的诗人忧郁地回答说：“既然它们和你对生活的影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干嘛要它们呢我爱人们，我爱我的理想，我希望大家都幸福，我希望生活象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拍击海岸的波浪那样美丽和富有生气，我希望生活同样发出轻盈悦耳的声响。我要教会人们只期望一种幸福——为自己的思想和行为的纯洁与伟大而尊重自己的那种幸福。在这方面你能帮助我吗？”
“生活象河一样，但是它的源头是浑浊的，因为这些源头从泥土里流出，而它们的水又是顺着土地流淌的。你想澄清生活的源泉吗？把它们搬到天上去吧。我是为美而效劳的，而我知道，恶常比善更美。因此我想，假如善同恶一样的有力，一样的普遍，那么后者便会是你希望的目标了。凡是多的东西就是庸俗和无聊的。常胜者由于骄傲、战斗的疲乏、对胜利的厌倦而总是要蜕化和毁灭的。请看太阳，它永远是年轻的，它明亮地照耀着自己的光芒所及的地方，对于它并不存在什么善与恶……这叫做采取客观态度，这就是世上可能有的最髙的正义。”
可是我的诗人立刻愤慨地说道：
“可这里也没有心灵。思索得太多了，要重新学会感觉！因为正如根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一样，现实生活中也没有纯真的感情。一切都被理智的强大打击所粉碎和动摇了，人的思想象针一样尖利，象蛇一样曲折隐蔽，它往生活之杯中斟进了过多的毒液。请看，生活中有着多么伟大的思想家，可是请指给我看，有伟大心灵的人在哪里呢？所以对生活的渴望正在消失。另一些人象海里的珊瑚礁石一样，在生活中耸立着，生活在他们周围沸腾，并不断把那些渴望找个地方停靠一下的泅水者在他们这些硬石上撞得粉身碎骨。所有的人都在希望一件东西，即幸福，但是他们正在到处寻找它……因此必须擦亮他们的眼睛，给他们指出通向真正幸福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