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黑塞:七月 (上)(11)
“什么使您快活得这个模样?”杜斯奈尔特小姐问道。
“哦,本来也没什么好快活的。”
“那么,你呢,勃尔泰?”
“也没什么。我只是和着大家笑笑而已。”
“可允许我为你们再斟些酒么?”洪堡格先生压低了声音问道。
“谢谢,不啦。”
“不过,可给我斟酒,请吧,”姑母和蔼可亲地说,一面把喝剩的酒放下。
这时,仆人撤下了酒,随即把咖啡,法国白兰地和雪茄端了上来。
杜斯奈尔特小姐问保尔,他是否也想抽烟。
“不,”他说,“这味儿我可不喜欢。”
片刻,他又诚实地补充说:“也不允许我抽烟。”
话音刚落,杜斯奈尔特小姐调皮地向他嫣然一笑,又把端丽的脑袋向旁侧歪了歪。就在这刹那间,她宛如小孩似的好不迷人,他悔不该刚才对她如此憎恨。
说真的,她竟是这样惹人欢喜!
夜晚,如此温暖和诱人,十一点钟了,人们还在摇曳不停的风灯下,在外面花园里坐着。客人们尽管旅途劳顿,本来也该上床休息了,可眼前谁也没这么想。
暖和的气流有点儿闷热,不很均匀地、迷迷茫茫地在上下起伏。高高的天宇中缀满了点点明净的星星,还充盈着光芒闪烁的水珠。山岭之巅黑沉沉的一片。天空中忽然出现一道闪电,发出道道金光。灌木树丛,飘散着阵阵浓郁的芳香,法国的百合花,从黑暗中时隐时现,显出片片白光。
“那么,您可相信,我们这一回的文化改革并不藉助于人民的意识,而是出之于一个,或者一些个别的天才?”
教授问话的声音里,包含着一定的宽容。
“我想是这样——”主人语气有点生硬,这样回答道,接着又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除教授外谁也没留意倾听。
过后,阿布特莱克先生与小勃尔泰开起了玩笑,而姑母却在一边帮助她。他非常高兴,身子靠在椅子上,脖子一仰,喝下了掺上水的白酒。
“您也曾读过《艾凯哈尔德》①?”保尔问杜斯奈尔特小姐道。
①译者注:艾凯哈尔德(980-1062)用拉丁语写作的抒情诗人、教士,《艾凯哈尔德》是他的代表作。
她躺在一张低低的折椅里,脑袋靠在后面,双目直视高处。
“读过,”她说,“按理,对您来说,这还是本禁书呢。”
“是这样?到底为什么呢?”
“因为这书的全部内容您还无法了解。”
“您以为是这样吗?”
“那自然。”
“不过,里面有些地方,也许我比您还了解得更透彻呢。”
“真的么?哪些地方?”
“拉丁语嘛!”
“您在开怎样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