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洋流(5)

可我想那一切应该都是梦，无论是逝去的生命，创伤，还有牺牲。一次又一次，一次接着一次，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循环，那囚笼般的，一定，那一定是场过于漫长的噩梦。
现在，我醒了——从他的，那个充斥着『魔法』的悲剧的『世界』中脱身了。
……
暑假刚刚开始，这是难得家里只有自己的早晨。
我没像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化身游戏中的虚拟人物，就这么顶着在一夜间被塞进庞大讯息的脑袋，吹着空调的冷气呆呆地坐在玻璃餐桌旁。
我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面对梦境，因为一直以来，梦对我而言，就只是梦而已，和游戏同理。
对，在这之前我也做过许许多多的梦。
比如，某个我相当讨厌的梦，正因为十分讨厌，我记得格外清楚。
那是酒会大厅般的巨大房间，内部杂乱地堆放着的完整或残破的圆桌与木椅，被撕碎的红色桌布，红色的绒毛地毯，还有红色的血。
我以及同伴，我们似乎属于某个小团体，从我们手持枪械这一点看，多半是什么革命军吧。
我们被敌人围困在这个房间里，即便全副武装，实际也已经弹尽粮绝，而最后的防线则仅仅只是一扇镶着金边的深色大门。
对立的立场，以及悬殊的战力差——在这种处境下，我投降了，背弃使命，不听阻拦，一意孤行地打开了门。
不投降的话，所有人都会死，抵抗到底，抗争也不一定能成功。
梦里的我似乎是没有信念的人。
我不知道答案。
我或许没有信仰，也可能正好相反，拥有不止一个信仰，但却无法抉择。
若问，我是否愿意为了信念去死？
同样的，我也回答不了，因为这要视情况而定。
那么我为何要背叛同伴？
——只有这个是我所厌恶的。
是为了保住大家的命吗？
我想一部分是这样的，但更多的，可能只是自己不想死。
……
就像看电影，或者阅读一本第一人称的小说，我对现在的自己并没有感到深恶痛绝，我的厌恶仅针对那个梦。
因为那扇门不过是镶着金边的镜子，虽然映出的是我，但也仅仅只是虚像。
但如果某一天“那”不再是梦，我该怎么办？
恐怕我会，就会变得同挣扎在那个『世界』的他一样——
比如，背负起『勇者』的责任，即便只是所谓的傀儡王，那个我也能凭着心中的感情与希望引领着大家一同向前。就像无所畏惧，不知天高地厚的开拓者那样，试图在数不清的『世界』中抓住奇迹的，意外的尾巴——即使除了失败所积累的经验，再一无所获。
再比如，那个将一切归咎于『世界』的残酷的我。他在痛苦中乞求着，如果是梦的话，就赶快让自己从梦中醒来，结果却在一次次的终结与新生中习惯性地抹杀了自我。即便隐约觉得再也无路可走，那个我也依然在继续寻找被诅咒的出口，活像一台机器。
当然，也存在着放弃了除生命外，包括『Terminator』/『剑』在内的所有，抛下所有的责任的我。遮起双眼，不让自己看到惨状；堵住耳朵，将悲鸣隔绝在外；斩碎心灵，不再向『世界』抵抗——不管怎样尽力掩盖，只要轻轻触碰，就会产生夺取意识般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