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超人(3)

终于信邪地哭嚎起来。
赵四脑袋上的血凝结成块，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鼻子歪在一旁，皮肤青青紫紫，惨得不能再惨。
然而惨归惨，赵四倔强的眼皮在车内小年轻与车外汉子的哀嚎两重奏中抖了抖，又抖了抖，终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睁开，眼睛迷茫地看向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同事。身体疼得动不了，为了引起注意，他嘿了一声。
小年轻没听见。
他于是加大了声音：“小张，我他妈好疼啊！”
小年轻拉车闸似的哭声戛然而止，饱含泪水的双眼将视线缓缓从地面上升至血忽淋拉的赵四的脸，在和赵四对视三秒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深色的水迹从裤裆漫延至双腿。
小伙子冲出去，白衣天使冲进来。救护车拖着他和从报废车辆中挖出来的倒霉司机哇哩哇哩冲向医院。他被放在护理床上，从一楼推倒三楼，从医院大门推进ER，从床上推到手术台，最后风风火火住进了ICU。麻醉剂的作用令他毫无愧疚感地旷工同床铺温存了三十多个小时，并做了一个自己打拼成外卖帝国国王，可以毫无负担地为女儿买上几百盒最贵的水彩笔扔着玩的美梦。
梦里，他那笑起来特别甜的女儿笑得像彩虹糖。
小姑娘抱着彩笔，跑到他面前冲他笑，看上去是要跟他说谢谢。
一张嘴，吐出一个男人的沉重而悲怆的声音：
“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脊椎从腰部骨折，骨折部位脊髓血管损伤极为严重——小姑娘，你家里还有别人吗？你爸爸瘫痪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赵四吓得陡然惊醒，噌地从床上弹到地上，捧起站在他病床前泪眼汪汪的女儿的小脸道：“娣萱！你嗓子怎么了？是不是又喝水少了！”
“喔……抱歉小姑娘，我有可能走错病房了。”
梦境中的男声从身旁传来，赵四转过脸去才发现自己床前还站了个戴眼镜的医生。他长舒了口气，意识到刚刚只是在做梦，但还是坚定地取了放在床头的水杯给女儿，指挥她再喝点水后转身面向医生，道：“啊没关系没关系，您下次看好就行，别担心，我家姑娘不是很经吓，我哄哄就行了，您忙您的。”
医生礼貌地冲他微笑，接着九十度转体走出病房。三秒钟后，这位医生重新冲了回来，惊慌失措地抱着他的病人资料看向赵四：“你是赵四？”
赵四不明所以，茫然点头。
医生看了眼资料，又抬头看他：“身份证号37010519800401XXXX？”
赵四继续点头。
医生深吸一口气，冲出病房，身为医生率先违背医院环境准则向远处大吼：“老孙！老李！他妈的出现医学奇迹了啊！”
这一刻，即使赵四再迟钝，也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好像不一样了。
外卖员常年奔波在马路上，或多或少会见过别人出车祸。理论上，这种高速驾驶车辆撞到的人必死。然而血明明流了一地，全身明明多处粉碎性骨折，他却只睡了一觉，没死，没瘫痪，没骨折，顶多在脸上留了一片淤青。
赵四那不怎么灵光的脑筋动了动，躺了一天半滴水未进的干得起皮的嘴唇也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