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超人(5)

五分钟后警察抵达，将人贩子与姑娘一同带走做笔录。而洒了所有外卖的赵四当天被投诉到几乎要被老板辞退，结果第二天就因为被送了锦旗而成为全外卖公司榜样。
他还遇见过一个为情所困的小青年，拿着一瓶二锅头在居民楼顶对着炙热的太阳涕泗横流，居民楼上狭小的窗户与楼间窄窄的过道上攒集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嗡嗡嗡嗡像一群苍蝇。赵四蹲在地上跟小青年谈蓝天谈白云，好话说尽也没劝得对方断了想死的念想。小青年在人们的惊叹声中从天台一跃而起，又在人们的惊叹声中迅速下落，像一只飞高高失败的鸭子。赵四紧随着跳出天台，看着鸭子在空中挣扎了几下，变成了翻腾的华子鱼。他伸长了手够住华子鱼，在落地的前半秒用力将自己扭到对方的正下方，接着啪叽砸在地面。赵四摔得头破血流，小青年趴在他身上，鼓着眼睛，在昏过去前骂了他一句“你他妈有病”。血又淌了一地，垫在小青年身下的汉子看上去必死无疑。围观群众呼啦围上来，尖叫的尖叫，打120的打120，救护车哇哩哇哩地来哇哩哇哩地走，再一次将为医院带去医学奇迹的赵四送入ER。
等他醒过来，小青年已经帮他缴清医药费先行离开了，而赵四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和绿了他的铁哥们绝交。
最令人意外的一次，他救了这座城市的首富。那是位名声在外的老慈善家，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生活在赵四这种社会底层的人们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赵四救他纯属偶然。那日他带着女儿抄别墅区的近路回家，及不经意地撇见拐弯处一条不知如何逃出家门的恶犬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他脑袋一空，下一秒当机立断松开女儿冲上去，在恶犬咬到老人前抱住狗脖子，用力扼住它的喉咙，凭借体重将狗按在自己身下。那狗狩猎被阻，自然暴怒，转头咬上他的右臂，一人一狗抱着滚倒在地，你上我下，你下我上，战况惨烈，恍若永动机降世。
艰难的战斗以犬科动物的失败告终。灵长类动物赵四成功取胜，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条胳膊被狗咬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双目赤红，呼哧呼哧穿着粗气。
赵娣萱那时还是个六年级的小丫头，在赵四被狗咬出血时眼泪就已经含在眼眶中，此时瞅见赵四伤成这样，积攒的眼泪登时喷涌而出，奔向她爹那叫一个嚎啕大哭，仿佛她爹下一秒就要抛弃她，让她独自闯荡着黑暗危险的社会。赵四一边疼得直咋舌，一边用另外一只受伤轻一点的手去拍赵娣萱的头。比起最初的那场车祸，这点伤并不算重，赵四只是有点在意那条狗有没有打过狂犬疫苗，而自己还需不需要再打一遍——如果不用打，那他只要回家躺上半天就痊愈了，也不用再花打疫苗的钱。
现在疫苗一针一百多，赵四一天也才顶多挣这些钱。头 两天听跟自己一起送外卖的小哥说，被狗咬一下至少打三针。
一针一百，三针三百，他听着这数都头晕。
赵四瞧瞧自己流血的胳膊，瞧瞧躺在地上的死狗，瞧瞧抱着自己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赵娣萱，想想自己空荡荡的钱包。
还是决定厚着脸皮问问被自己救下的老人愿不愿意给自己付一下疫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