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绮人】送证(3)

我又干呕了一阵。
毕竟总这么坐着也不像话，我拍拍脸颊振作起来，打算待会儿去问问资格证注册结束没有，早点儿把证给周哥拿回去。谁知正要起身的时候，却听着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厕所里进来了俩人，好像还提到了周哥的名字：
“就他还注册个屁，这辈子能不能教书都另说。”
“我当时就没管，等那个小孩儿走了之后，把那破玩意儿用剪子剪碎了。”
“真这么搞没事吧，别再来找咱们麻烦。”
“他也不敢来学校找咱们，他哪有那脸来？今天在门外头晃悠都让校警轰走了。”
“哎，你扔哪儿了？”
“扔后院垃圾桶里。明天一早装车带走，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我从声音里能猜出来是谁，教导处那个娘娘腔主任，还有平时总拍他马屁的那个姓杨的年轻老师。
他们都和周哥不对付。
隔着厕所隔板，我继续瘫坐在马桶上偷听他们的对话。直到两人走了出去，我才松了口气。
可他们的对话又让我有些恍惚。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假的？还是有幻听？
不，我听到的都是真的，只是我以前没有听到罢了。
这样啊……
这样啊？
人……这么这样啊。
我恍惚着冲了马桶里的水，推开隔间。之后我做了什么，去了哪儿，完全没有印象，只是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后院，发现自己正从垃圾桶里翻找着什么，旁边的草坪上还有几块证书的残片。
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可我并不觉得有多恶心，因为某些漫不经心的恶意，有些人内心中的丑恶，比垃圾还要臭无数倍，无数倍！
我在垃圾桶里翻找了许久。幸而是在午休，没什么人注意到我。最终我在垃圾桶底翻到了周哥资格证的所有碎片。
然后我又坐在地上，把碎片拼成完整的样子。
在资格证里，我看到了周哥的照片。
那是他年轻时的样子，曾经憧憬着家乡教育未来的他，年轻时的样子。
周哥蛮胖的，但他年轻的时候确实很清秀，嫂子也和我说过周哥年轻的时候很潇洒，当然现在也是。
只是这副样貌，这份潇洒，扔在了脏污之中。
原本周哥已经逃离了这污浊的泥潭，还是裹在了脏污之中。
我称不上是个善人，更不是所谓“圣母”，这么做的理由我也说不出来。你如果非要问我为什么给一个不在学校的人，给被开除的前校长，这么卖力气的找资格证？
我只能这么说了：至少该给那个被称为男人的人，留下一些最后的尊严才行。
他……至少也是个老师！
他应该有教师的资格！
四、
下班后，我主动打电话联系周哥，说有事找他。我们约好在小区附近的家常菜馆见面。
到楼下的小餐馆时，周哥已经点好菜等我了。
“哥……”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不仅仅因为我和周哥许久未见，更因为我口袋里的东西。
我僵硬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粘好的资格证。周哥用那双胖手接过，只看了一眼仿佛就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