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绮人·围巾

（声明：本文首发于big fun）
我高中的同事Z君是个不正常的人，或者说是个奇人。
Z是高二年级十六班的班主任。
数九寒天陪着学生外出跑操，他总是一身老式的运动服，看起来既不保暖也不防寒，甚至连手套和围巾也不戴着，不管多冷都这套。
问他，他只说自己不怕冷，以前在这儿上学的时候就这样。
你说怪吧。
他对不围围巾的执著，几乎比生命都重要。这不是我夸张，Z真的连死都不在乎，但就是不围围巾。
我印象中Z的身体一直不好。秋冬一到，就是从头咳到尾。身为友人的我劝他去医院检查，他说自己知道自己什么病，药也一直在吃。
“那就围上围巾吧，药得吃，嗓子也别凉着。”
“不用了，我不爱围这玩意儿。”
“不是你爱不爱用的事儿，再不裹严实点儿，你这身体遭不住。”
“没事，我习惯了。”
再我还想说下去，但Z一个人走远了。我很是不解，平时挺好说话的人，就这点谁也劝不动。
到后来，Z的病果然越来越重，甚至连说一句话都要付出极大的痛苦。这样的状况已经不能讲课了，而他的课还有缺德的学生故意装没听见。为了讲完一堂课，他都咳出了血来。
Z的课和工作，都停了。
学校看Z不能讲课，想给了点钱把他辞了。校长对他不屑一顾的说“没事儿，你年轻，辞了你应该的，今年教育局长有新指示啦，里为了保持教师队伍的活力，让每个学校辞退两个老师，咱学校的名额留给你，你一定没意见吧。”
Z还能有什么意见呢？他“一定没意见”。
甚至为了防“传染”，连他的东西都不让拿，统统拿到后院烧掉，学生可乐意做这个啦，各个兴高采烈的围着大火，把Z的资料，笔记，藏书都扔了进去。
看着心血和付之一炬，Z顶着大冷的天，嚎啕大哭，但没人去管他，都顾着看“烧掉结核病传染源”的热闹。
“围巾先围上，嗓子好了之后都会好的。”
我硬把围巾塞到他手里。
“……”
Z摇了摇头，把围巾又交到了我的手上。
之后Z的情况也不乐观。
他原本还有个写作的营生，可因为运气不好加上“年岁大”，哪里拼得过那些还念着书的“少年作家”，哪怕日以继夜的写，呕心沥血的写，也比不上那些“种马后宫”“装逼打脸”什么的破烂货惹人眼球。
他也说了，纸媒快要干不过网文了。
最后一次看见Z，是去年年底。
他一直住在父母去世前留的房子，他给这个居所取名叫“亡心斋”。我来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说几个字就呼哧带喘，恨不得把肺咳出来似的。
问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他喑哑着如同老鸹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
围巾。
见我对此不解，他也说不出话了，从一堆废旧的稿纸里取出一个很旧却保存完好的本子。
后来我知道，那是他写给自己的恋爱日志，是自己的初恋，也是唯一的暗恋，以及维持至今的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