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雅散文】读《秋水》札记

（一）
哲学者，思想之至要也。骐骥竟乎千里也，足为具，伯乐为权，弗驭，无可为也。大知闲闲，小知间间，生者知之所造，知者要之所萌。是故兴天道，必兴人道，人道之兴，哲学之兴也。
老聃曰：『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哲学之道，如不争之流，无尤之水。不争，理也;无尤，信也。
理几于信，其此良学之德也夫！
其水有源，其流有派，中国哲学，源远而派蕃，洎今日反不见稽，但瞽乎一氏之常经，是学者之陋也。
老聃、御寇、庄周，源也，亦盛也。秦汉以降，或尊王者之义，或擢济世之名，哲学之道，去之弥远。
《老》、《列》、《庄》，予以为《老》玄逾甚，《列》策短，《庄》最善。《庄子》凡十余万言，诡幻记物，传说怪志，形充空虚，乌白马角，读之者异焉。乐也者，始于惧;明也者，始于疑。异而后齐，骇而后豫，吾谓之相辨。
外篇《秋水》思又綦谷，乃记以论之。
（二）
吴君雅与我适，余以贤交处之。日其惬惬然谓余曰：『新丝路，新殖民也。』余大息而笑，应之曰：『否。夫蛟龙所以沈海，水之积也;强国所以殖民，能之居也。尔不闻埳井之蛙邪？其物出跳梁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则接腋持颐，蹶泥则没足灭跗。还蝦蟹与科斗，莫其能若也。以为擅一壑之水，而跨埳井之乐至矣。东海之鳖来，左足未入，而右膝已絷，逡巡而却，还乎千里之海。吾国工业，亶机制耳。所制之货，侍外者多，主己者寡，货之沽者，几藉外名。己为之利，料以数胜之。粗秽沽贱，惟多是可，中国货逾多，殆无以化，厥开流近东非洲之者。何殖民也？何其能也？直乃逋乎埳井，而犹未可生于千里之东海也。』
（三）
余与徐君乘乎公交。上腯妇人，后从其夫，车倏发，复俄止，妇遽然未暇，引而偾地。夫起之，奋然让曰：『司机无止！亦无仪！非有德人。』少顷，妇后坐，交签搢臭豆腐以食。吾蔽鼻辟，徐君亦辟，相与出车。徐君曰：『彼妇无德尔，覆让人无德，悖之至也。』吾曰：『然，亦不然。子短妇人，固然也;妇人短司机，亦固然也。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始终无故。若物之内，若物之外，以道观之，无贵无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已。东西晦朔，相反而不可以相无，全矣。吾辈虽居有德之分，不遏以辟，由人观之，亦无德也。德之于人，人之于德也。』
(四)
胡梅尔问亚赫曰：『子以为乐人三亚若何？』
亚赫曰：『吾闻其大而无当，往而不分，如河汉之无极，目吾师如刍狗，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
胡梅尔腾怡然之声，谓之曰：『不然。子不见夫唾者乎？喷则大者如珠，小者如雾，杂而下者不可胜数也。今予用其一微之然，薄其参差之然，是不知其所以然也。乐人之薄，功誉是由；听人之薄，鼓舞是由。三亚，乐也是矣，听也是矣，听斯乐，乐斯听，渠无薄哉！』
（五）
西京子玉貌姣美，京中人慕之，营营不去，夜旦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