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灯，桃李春风(13)

在来之前他已然听说过有关这颍州杜家的传言，说是杜家长子杜衡之，原先也是个倜傥的才子，芝兰玉树，仪表堂堂。谁知有一日，这杜公子随友去了一趟想春楼，迷恋上里头的花魁，便一发不可收拾，从此荒废学业，变得叛逆纨绔，在想春楼里一掷千金，流连忘返。
杜老爷大发雷霆，将杜衡之捉回家中思过，谁知没过多久，杜衡之身上忽然长满红疹，那些疹子破开流脓，他性情也大变。原本以为是在想春楼里沾上的脏病，谁知道杜家里头杜衡之的一个兄弟、两个姐妹，还有不少家仆，竟然也和杜衡之患上了一样的病症。
这下杜老爷慌起来，开始四处寻访名医。
陌尚为杜衡之珍诊脉过后，又提笔写了一道方子：“府中其余诸人，可和杜少爷一样，在服药之后呕吐不堪？”
“是。”婢女小心翼翼地回答。
“煎服此方七日，便可药到病除。”陌尚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婢女过后，又叮嘱，“自己手煎，不可假手他人。”
婢女赶紧将方子收好，连连点头：“是！”
白驹心想，这杜家的婢女规矩倒是严，面对陌尚这样天仙似的人物，一双眼睛从不乱瞧，说话也规矩懂礼、轻声细语的。这么想着，他目光又忍不住在陌尚身上转了转，觉得他坐在那里提笔写字的样子甚是好看。
这一瞧，他便觉出有一道黏着的视线从帘帐之内透出，盯在他的身上，炽热到让他难以忽视。
无奈之下，虽然不想再看见那痨病鬼的瘆人模样，白驹还是疑惑地转头看了床上的杜衡之一眼。
这一看，杜衡之那原本无神的双眼竟然一下子亮起来，撑着往上坐了坐：“枭鞍兄？”
枭鞍？
不过，这正是白驹的字，他心里奇怪，这杜衡之怎么知道他的名字，莫非认识他不成？
“怪道阿尚带你过来，原来是你。”杜衡之露出一个笑容，他瘦得颧骨突出的脸上忽然出现这么一个笑容，牵动得脸上挤出层层纹路，看起来比他本身的年龄苍老了起码十岁，尤为惊悚。
“额，杜公子，我们……认识？”白驹在记忆之中搜刮一番，实在不记得自己和颍州杜家有过什么交集。
看见白驹的茫然神色，杜衡之显然有些失望，惊讶地看了一眼陌尚。
陌尚此时已经写好了第二道方子，听见他们的对话，抬起头来，淡淡道：“几年前，他患过一场大病，失去了些许记忆。”
患过大病而失忆的事情，白驹是知道的，他后知后觉地脑门一拍：“不错，杜兄，便是如此，若是咱们之前认得，我将你忘了，你也不要见怪！”
只是……
白驹脑中灵光一闪，疑惑地看向陌尚：“阿尚你是如何知道的？”
话音未落，他又笑起来：“我知道了，医仙前辈名震四海，必是我患病之时，家父请他过府医治，顺道带上你了。”
“想不到咱们的缘分竟然这么深，那年就有一面之缘了？只是我确实什么都忘了，不记得曾经见过你，真是可惜。这么说来，你对我就有两次救命之恩了！”
陌尚静坐在一旁，听他自顾自地猜测，也未开口。听见“救命之恩”四个字，他的眉头忽的一皱，眼睫微垂，掩去眸中纷乱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