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 ——《东来》

  雨，还在连绵无声地落在屋顶青瓦。
  今日的江边小阁上依然只有三两客人。楼下的灶火不见了热度，店小二似乎也声息全无。两个客人，各占一窗边雅座，桌上各有菜肴。南窗雅座上是一武人打扮的青年，盘中牛肉轻易剩了小半。武人微微笑着，轻啜着茶，仿佛未曾动箸。东窗虽不面江，却得见远来舟帆。桌边恰是一位书生。一碟白皙花生，一碟青绿小菜，同样把盏，不过，盏中是酒。书生已不知喝了几盅，酒气洒落；武人手中还是那杯茶，茶香不溢。
  “奇怪呀，竟有这样的船……哈……”斜乜着眼的书生瞥见的船行将靠在阁前码头。这船非小舟，却在舱顶蒙了大块乌棚；正值白天，却点着数盏灯笼。砰的一声，船靠岸了。
  书生醉的有些癫狂，冲到南窗前往下看，想看出个究竟。
  三双黑布靴出现在毫无青苔的石砌码头上，默然驻立。不多时，一个缓慢脚步出现在小阁楼梯之上，端坐的武人将目光由对岸转投手中茶盏。脚步声停住了，转身看去的书生愕然的张了张嘴——三人都上来了。当中是一黑衣老者，左前一少年执灯笼，后侧一少年捧刀。两少年眼帘低垂，武人眼帘低垂，老者目光灼灼。书生有些不知所措，歪歪扭扭的跌坐回东窗圈椅。
   “难怪……”，老者坐下，轻抚砂壶，“你会在这里。”武人不言，看着茶盏，茶水波动。雨，似乎在船靠岸时便停了；风，在不经意间涌进窗来。
  “我的刀。”青年忽的将刀拍在案上，复又把住茶盏。旁观的书生一惊：刀和身着白衣的青年一样——白色的布条缠满刀鞘。老者笑了，看着对岸楼台，戏谑地重复：“我的刀。”一道寒光闪过，白色布条散落在桌上地下，青年的刀鞘露出了玄黑的本色。
  “……春江水暖鸭先知”，老者看向书生，“喂，秀才，知道这句的出处吗？”
  仍旧有些愕然的书生有些结巴：“当、当然，‘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嘛。”
  “哈哈哈哈，诚然如斯。”老者高亢的大笑。
  雨后的江风好像停了。青年放下了茶盏，茶水平静无皱。他轻捏刀把，倏忽起身，直逼捧刀少年。书生痴了，他没想到一把刀可以这样秀丽。老者袍袖拂过，推开少年，格挡住青年的刀。书生的眼前，有两双不断变换位置的黑布靴，二人身影似乎都在刀影里。书生眼花缭乱，甚至忘了躲到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