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4)

他说他逃亡的这一路穿着破衣，吃过垃圾，所以才那么怕穷。
说他第一次被人感动是一管药膏。
说他喜欢喊自己辰公子，是因为感觉这样他就不是个倌儿。
说他前些年挣钱最多的不是唱曲，不是卖身，是贩卖军火。我让他闭嘴，我说我不想知道。可是他还在说
他说他从未对那穿军装的人有过情，可是一无所有的他想得到真实的情报只能靠出卖身体。
他说他爱的一直都只有我一个。
他说他爱我。
他说……他爱我。
沐辰说爱我的时候声音低低的，和那年缩在角落里说谢谢的小哑巴声音一样，本来在崩溃边缘的我一下子冷静下来，原来我的沐辰从没变过。我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情感，我低下头，用我的嘴缓缓堵住了那张还在重复爱我的，教我唱曲的，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魂的，我心心念念的嘴。
一瞬间血腥味溢满了我的口腔，但是我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沐辰还存在。
当我和沐辰分开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睛亮亮的，里面透着笑意，没有我令我感到陌生的冷漠。
我的沐辰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五）
知道沐辰身亡之后追杀他的那批人也就撤了，台下追捧沐辰的那批人也都撤了。
可是听雨楼还是要开，毕竟这现在是我的听雨楼。
这一年的冬天，我穿着一身红袍，赤着脚，挽了个松垮的发髻，在台上唱起了沐辰第一次唱的曲，我看见台下人的眼睛亮了，我看见有银票飞了上来，他们爱的一直都是曲，是嗓音，是面相，是皮囊，从来也不是一个人。
原来我收拾起来和沐辰真的有八分像，不过我带不起来勾人的尾音，可是就这透着淡淡清冷的嗓音还是惹得他们无数人追捧。
一曲终了，我敛了红袍，端了杯酒仰头喝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叫沐阳，只是个唱曲的，不是倌儿。”
一瞬间，我仿佛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里透的是我不懂的冷漠。
听雨楼成了北平城最赚钱的地方，钱，是个好东西，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讽刺的是现在听雨楼里最能赚钱的却变成了我自己，我喜欢的是自称阳公子。
辰公子啊辰公子，你这么喜欢赚钱，我都已经赚了这么多钱，你能不能回来看我一眼？
突然我听见窗外有人大声喊着我的名字说爱我，我抬头向外望去，是这些日子一直嚷嚷着见我的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我手里拿着酒杯，倚在窗边轻笑了一声，我看见她的脸直接红的快胜过我的红袍。
呵，不过是情之一字而已，我浅浅的抿了一口酒，已经分不清是我自己还是沐辰混着酒气吐出了一段话。
“姑娘您就别跟我这儿逗闷子了，在听雨楼这地界，谁还不是个公子哥了，不过就是今儿个陪李姐姐贫个嘴,明儿个陪赵姐姐遛个弯儿，您说您爱我?银子您带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