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微小说 | 他的城(4)

“但我却不能选择死亡，也不能选择离开这个城市，不是吗？”卡尔反问。
“我的确无法理解您为什么执着于死亡，难道生存不是个体最大的诉求吗？至于离开，我的主人，我早就跟您说过，穹顶外面是核战争带来的致命辐射，外面等待您的只有死亡。”
“其实我也并不是一心想死，”卡尔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我只是……”突然，卡尔蹲下身啜泣起来，“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围着我转，为我服务，为什么整个城市想尽一切办法，要保证我活着！”
“这是我们的最高指令：永远守护卡尔的生命。这是您父亲留给我们的程序逻辑，没人能够改变。”
“所以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活，我是为了你们的程序而活。”卡尔说，“从某种意义上，我才是你们的奴隶，你，他，这辆车，这整个城市，都是我的主人。你们时刻关注我的生命，因为那是你们逻辑运行的根基，你们选择让我存在，是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存在。而我，却无法掌控自己的生命。”
“您理解——错——了，主——人——”拉比特试图反驳，但他的声调越拉越长，越拉越慢，然后猛地静止在原地，陷入宕机状态。
周围所有的飞行载具、机器人、仿生宠物全都停在了原地，卡尔惊讶地望着这一切，说不出话来。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卡尔，快跟我来！”
卡尔回过身去，他面前站着一个友伴型机器人，这是他周围唯一能自由移动的机器人，机器人拍拍卡尔肩膀，脸上模拟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长高了嘛，卡尔。”
“你……”卡尔努力回忆，然后喊出声，“原来你还活着，爱丽丝！”
4
五岁生日那晚，在看完了父母留给他的全息影像后，卡尔情绪崩溃了。
“这是爱丽丝。”第二天，拉比特给卡尔带来一个朋友，“友伴型仿生机器人，年龄设定7岁，她以后就陪你玩了。主控系统认为，有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朋友，有助于成长。”
“可她也只是个铁皮盒子，是个机器人！”卡尔对拉比特大吼，“只有我一个人活着，整个城市，也许整个世界都只剩我一个人了！”
卡尔呜呜地哭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父母，但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此刻父母能把他抱在怀里，也许会好得多。
他感到有温软的身体贴上来，卡尔抬起头，爱丽丝抱住了他。
“滚开，你这个讨厌的的机器人！”卡尔怒吼。
“爱丽丝能感受到主人的悲伤，爱丽丝可以给主人带来温暖。”设定7岁的爱丽丝比卡尔高出一头，她的仿生身躯环抱住卡尔，温热的感觉传到卡尔肌肤，他挣扎了一阵儿，不哭了，也伸出手抱住爱丽丝。
“谢谢你，爱丽丝。”
“这是我该做的，主人。”
“我们能做朋友吗，爱丽丝？”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主人。”
“如果我们真的是朋友，你就别叫我主人。”
爱丽丝清浅一笑，用澄澈的双眸看着卡尔。
“好的，卡尔！”
爱丽丝陪在卡尔身边，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卡尔带着爱丽丝，穿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游乐场，公园，本来给孩子们准备的学校、图书馆，都成了他们探险的迷宫。那段时光，成了卡尔最快乐的回忆，拥有一座巨大的城市，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任意探索，时光仿佛无穷无尽，欢声笑语是那几年的主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