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活下去 南俊(4)

我顺路经过河边的餐馆的时候，我看见老板正和一个警察说着什么。我下意识地僵在原地，我以为他是专程来找我的，因为在那前一天我弄坏了摩托车。我可能因为无证驾驶而摊上麻烦了。我是不是应该现在马上跑回家？但一时半会公交也来不了，而且父亲现在状况也没法跑。
“你听说了没啊？”隔壁小餐馆的老板娘说道。她说太亨实在送完餐下坡的时候出的事。他就这么躺在那里躺了至少三个小时知道有辆经过的车发现了他。一个住在旅馆的人打电话给这个老板，然而也没人去找太亨。
这个警察说太亨是个新手，还责怪他为什么不戴头盔。我在餐馆的柜台上看到了一个头盔，可之前我从来没看到过它。老板不停地强调他从没强迫太亨去送餐，甚至还劝他别去了。确实，是我和太亨表示没有关系坚持要去的。邻里们也纷纷你一句我一句地插着话。这个村庄其实很小，小到大家都认识彼此。他们对这儿的其他人至少有一两件事的印象，无论是打架，在背后嚼舌根又或是出卖对方。关于太亨的一系列事情从众口云云之中流出，他没有父亲，和他的妈妈和妹妹生活在一起。
太亨的母亲蜷缩在餐馆前长凳上痛哭不止，“还我儿子。还我可怜的儿子啊，这不公平…”起初，邻里们还去安慰她，和她一样落泪哭泣。但天寒地冻，太阳下山也早，到了晚上，只有太亨的母亲一人了。晚饭的香气如同往常一样从每家每户的窗户飘出。每当寒风吹过河边的一排树木，树上小块便纷纷落下。她就这样坐在这中间。
我带父亲从医院出来准备回家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我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停下了脚步，回忆起事故的地点。在听到太亨出事之后，我曾一个人沿着那条路走着。我呼出的气很快凝结像冰晶那样落在地上。路上，描着太亨事故现场的白色轮廓已经被擦去了一半。我在他的脚部那里停下，潮湿的叶子在周围翻滚，浅灰的氯化钙的痕迹仍留在那里。本该是我躺在那儿的吧。如果我当初送了那单，如果是我而不是太亨的话，那么这里就会是我的轮廓了吧。那就是我的家人在那长凳上哀嚎而不是太亨的家人了吧。
在我拐弯的时候父亲猛烈的咳嗽起来。“南俊。”在我们过了桥正要进巷子的时候父亲叫了我的名字。我刚慢下脚步那些狗又开始叫了起来。父亲继续用他微弱无力的声音喊着我，在响亮的犬吠声中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于是我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又一周过去了，村庄很快回到了往常的样子。太亨的妈妈有时会在餐馆门口哭的很惨，然而没有人同情她。人们对太亨的妹妹冷眼相向直到她把她母亲带走。有些人说，“只不是一场车祸而已。”我也开始在另一家餐馆打工了。其实，我承包了所有送往旅馆的单子。后来紧接着又是一场大雪，路上结了冰又融化。只有现在这种时候单子才会源源不断，然而没人自告奋勇去接单送餐。我每天大概会送五到六趟，得益于此，我的收入也增加了这么多。我每次都会确保自己戴好了头盔穿好了防护衣。开车的时候我也紧紧盯着路，每个神经都高度紧张。
昨晚，我送完了最后一单。我不知道这会成为我的最后一个单子，不过事实上它确实是。总之旅馆打算在冬天的这几个月里不营业了。当我到那儿的时候，人们正聚在办公室里，好像在商量怎么把那些设备卖了。有些人的脸我没见过，应该是刚搬过来的。当我把食物给他们放下拿了钱时，其中的一个人开始谈论起太亨的事故。另个人咂了咂舌表示在大雪天里骑个摩托实在太危险了。最先提到太亨的那个人提醒我，让我骑车一定小心。我向他道了谢，谢谢他这么关心我。然而，我心里并不这么想。如果他真的这么关心我的安危担心我在下了雪的坡道出事，那一开始他根本就不该点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