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雁难飞》原创/民国/BG/虐(5)

他如何不想多问呢？只是怕表叔疑心，怪不到他头上，难保不会迁怒于梅蔻年。
西辞没有辜负父母的期盼，他终于成为了党国的一名军官。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穿起军装挺拔俊朗。三十八岁这一年，他第一次再回临安，是因为收到了表叔病逝的消息。
回来后他才发现，梅蔻年，三年前就去世了。
葬礼上西辞不顾身份的哭了一场，而他自己知道，为表叔流的眼泪远不及为梅蔻年流的眼泪要多。他后悔自己没能早回来看看，也许以他此时的身份，甚至能带走梅蔻年。即使让她死在自己身边，也总好过来不及看她最后一眼。
表叔的遗产中只有一个檀木盒子是留给他的。西辞打开来，里面是许多的信，那不是表叔的笔迹，落款的是梅蔻年。
她说自己很想他，从他离家之后，她的鬓边也渐渐生了白发。
她说这辈子只有两个人没有轻视她，一个是她的第一任丈夫，一个是他西辞。
她说她知道这些信无法寄达至他手中，但她仍是要写，似乎能缓解她心里的歉疚。
她说她病了，很难受，她如今憔悴许多，形销骨立犹如将死之人。
她说可能此生真的没机会再见他一面了，希望来生得以彼此珍重，再无别离。
她说，如果再选择一次，她或许不会在乎自己和他的前程，甘愿和他一起逃出囹圄。
她说，对不起。
她的字迹越往后越潦草，他甚至想象的到，她最后是如何用枯瘦的手提笔，颤颤巍巍在纸上写下那些，来不及亲口对他说的话。
西辞在她坟前坐了一夜，带着那些信走了。
【八】
一九四九年西辞随军来到台湾，登上台湾岛的那一刻，承德，临安，就都成了前生。西辞站在海边向北看，似乎看见了自己活过的四十八年。
海的那端，埋着一个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他带走了她的心，却把她的尸骨永远留在了那边。一如她留下了他的心，却让他的身体空荡荡去到了一座孤岛上。
一九八零年西辞病逝。
西辞一生未婚，临走前，病床边站着的只有他的一位好友。那天清晨，他嘱托友人，如果有一天台湾和大陆有所往来了，务必把他的骨灰带回大陆，葬在她坟旁。友人拿着他写的那个地址，郑重的答应下来。
梅蔻年的信，西辞说，请帮他把这些信烧了，他要带到另一个世界去，还要带着这些信去见梅蔻年，这些话，一定要听她亲口念来，才算不负平生相思。
友人在医院楼下帮他烧了这些信。西辞行动不便不能下楼，便由护士扶着，在窗前看楼下的那点火光。火光在他眼底燃烧，仿佛给他添了些神采，大家都知道，他是很盼望着去到另一个世界与她相见的。
西辞的病床边一直放着她的伞，那把伞，早已随着战火和迁移而变得破旧，不过西辞记得，它曾经有光滑纤秀的六十八根竹骨，它曾经青色伞面上绘着一枝白梅。
这把伞，是他最珍贵的陪葬品。
西辞阖眸之际，仍然念着一句诗，“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红楼隔雨，两处相望，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