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雁难飞》原创/民国/BG/虐

【一】
十四岁，西辞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亡。西辞收拾了他需要带走的东西，就跟随表叔家的下人，从承德来到临安。那个下人尊称他一句表少爷，仿佛他往日的荣华都还在。
表叔的宅子坐落于临安，一个安宁平稳的小城。深宅大院，古朴端庄，在此偏安一隅，故而四年前的辛亥革命几乎未曾对它有所改变。西辞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没有硝烟，没有血色。他猜若自己始终生活在这个地方，或许父母不会投身什么爱国的运动，也不会被人推上断头台。
西辞不喜欢承德，但也不喜欢临安。他想，“临”的意思，是近而未到。那临近而未抵及的平安，竟是比那无可希冀的更令人煎熬。
就像对面院子里，那个穿白旗袍的女人。一院之隔，他却不敢去靠近了看看她。
那女人生得很美，妖柔的模样令人看一眼就难忘怀。西辞第一次遇见她是某日下学回来，正巧她从表叔的车上下来。那天下雨，她自己撑着一把伞，掩去了大半张脸，只看见淡樱色的薄唇勾着一丝妩媚。她手里的伞，他后来细细数过，六十八根竹骨光滑纤秀，青底上绘着一枝白梅。
“她叫梅蔻年，是先生即将要娶的四姨太。”跟随左右的下人后来告诉西辞，“听说她啊，三十二岁了，模样还跟二十多岁一样。这女人的丈夫在上海带领饥民闹事儿被杀了，她是逃命到此被先生救下的。”
西辞倚着门偷偷看她，透过一树艳艳灼灼的桃花，他看见她的步态轻盈从容，像是惯在大户人家中行走的。
下人又说：“她啊，如今被先生爱的像个宝贝似的，整日摆着个架子，呵。”
“爱？因为她的美吗？”西辞问。
下人不答。
西辞清明的眸里映满了那女人的身影，他又问：“她是做什么的？”
“表少爷你瞧她这轻狂模样——”下人的口气愈发轻蔑起来，“歌女呀。”
【二】
梅蔻年住在西辞对面的院子里，隔着一树桃花便能看见她的身影。
她唱歌，她发呆，她欢笑，她垂泪。她在廊下逗鸟时，纤细的腰肢款款摆动。她和表叔相处时，哪怕是指尖轻摇，都能引得男人的心神随之荡漾起来。
少年的西辞未必能够说出她究竟美在何处，可他心里分明是认定了，她是自己所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西辞本想将这份喜欢深藏心底便罢了，谁知有一天，对面的院子里走过来一个下人，恭恭敬敬地道：“表少爷，白小姐托我来问您，愿不愿去她院里坐坐，说个话。”
寄人篱下的西辞很懂事，平日里总是大人似的沉稳，可到了梅蔻年面前，他就大失了从容。
梅蔻年歪在榻上，仍是一身白旗袍，浅淡而妩媚的笑容。这一次西辞看清了她指尖半残的蔻丹，殷红如血；也看清了她眼角鱼尾般的细纹，和她的眼眸一样烙着岁月。
但她仍是最美的，西辞想。
梅蔻年开口说话，歌女的声音娇柔多情：“你叫西辞，是先生的侄儿，是不是？”
西辞低着头，应了声：“是。”
“你怕我？”梅蔻年轻轻拉起他的双手，她的指尖温热柔软，而他本以为她肤色苍白，手应该是冷的，“这半个月你天天偷着看我，现在我就在这，你反倒不敢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