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莫德拉尔游记（其二）(4)

“先生，他在跟我介绍这家店的特色菜谱，请不要责怪他。他是个尽责的好伙计。”我不禁开口帮侍者解围。只是胖先生仍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菜都要凉了，你这个该死的蒂斯尔犯人。”
侍者哆嗦了一下，害怕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收起托盘，正要问我们吃什么，我趁胖先生不注意的时候，从包裹里又拿出一枚卢尔比放在托盘里。
“愿神祝福您，先生。”名叫多基的侍者明显是吃了一惊，他抓起银币，有些颤抖地把菜单放在桌上，悄悄地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泽林里沙漠的最北边，和玛塔纳甘州的交界处，有一处没有名字的盆地，就在霍拉森林的边上，去那里看看吧，先生。等到光完全黯淡下去的时候，您就知道了。”
七
光从我们的头顶上掠过，在天空上划下一道极其厚重的影子。只是风声依旧不停地轰鸣，黄沙无时无刻不从远处扑来，遮天蔽日。如果硬要类比的话，这里就像是沙漠外大雨倾盆的天气，长久的暴雨对于大多数的部族来说都是一种威胁，那么在这片沙漠中也是一样的，用“沙雨”来形容或许会更加贴切些吧。只是暴雨对我来说尚且还算是一种享受，而沙雨带来的可完完全全是麻烦了。
我们不紧不慢地在沙漠里前行，我用鱼尾估算着大概的距离。离开集市的三个水节——约为十五万尾节的距离以后，沙漠的终点将要出现在我们眼前，就在我们正在翻越的这座连名字也没有的高山的背后。那真的是座很奇怪的山，地图上也没有详细的记载，就像是从一无所有的沙子里凭空生长出来的一样。没有名字的山后面是没有名字的盆地，再径直向前便是玛塔纳甘州的边界线了。
爬上山顶的过程中，被山体遮住的景色随着视野的逐渐开阔，等到完全登上山顶的那一刻，所有的景象猛然完全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才不由为之瞠目结舌。一大片空旷的沙漠——不，已经连沙都不再堆积，只是在宽广的空地中间填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这个深坑，或许能够被称之为是“地底”的场所。那是个不是属于地表，而是存在于地底的生存空间。然而真正令我们感到震惊的事物，仔细看过去，爬满整个盆地的东西，毫无疑问是各种各样的“皮”。
没错，各种各样，各个形状的“皮”。这时我开始了解多基到所没有说完的话语中的含意，所有被蒂斯尔部族所剥下的，无论是完整或者不完整的皮，最终都堆放在了这里。纯粹的，不带血迹的，不带裂痕的，或是光滑或是粗糙，或是高大的，或是矮小的，那些犯了罪被逐走的蒂斯尔人的外壳，各种各样的生物的外壳，都被留在了这里。沾满了罪恶的，被用强硬的手段剥离下来的，令人作呕的外壳们，他们存在于这里。而且，并不仅仅只是这样——
沉寂的外壳固然只能令人觉得恶心。那么，会动的外壳又怎样呢？
我们眼前的这个场景，如果用言语来形容的话，大概便是“皮”的乐园吧。
存在于那里的外壳们，他们模仿着生前的所有者的行为，或许是这样吧。随着光的渐渐黯淡，愈来愈多的皮出现在地底里——失去了肉与骨头与血液的，只剩下空壳的那些东西，他们踏着摇摇欲坠的步伐，他们要和我们一样啊。他们在跳舞，即使旋转着旋转着便会摔倒。他们在交谈，即使什么样的声音都不能够发出来。他们在接吻，即使那仅仅只是两层薄薄的皮在相互摩擦。他们在交尾，即使曾经包裹着自我的外壳都残破不堪。他们也想要穿衣服——即使用沙子压成的外衣已经快要重的把他们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