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阳】风值水而漪生 故由南至北（贰）(2)

郭老爷嘴上道着“教子无方，多多包涵”，但也不做挽留，叫来李管家送客。待苗追十出了大门，郭老爷这才起身去到院落之中，拿手逗起了笼子里叫得正欢的鸟。不知哪惹这鸟不满意了，被鸟一口啄了手的郭老爷连忙缩回了手。少顷，郭老爷放声大笑道“你这小东西，性子确是烈得很。”一旁看戏的李管家也跟着笑道“老爷这是意有所指啊。”
“李管家这是多虑了，老夫词皆达意，意皆表意。你这‘所指’二字，用得不恰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是是，老爷说得是。是小的思虑过多，胡乱揣测了老爷心思。” 
郭老爷和李管家在院落内打着哈哈，笑语里藏着心照不宣，又不说破的深意。而出了门的陶阳却不知去往何处落脚。戏社确实无事，这无非就是自己找来的借口。而这借口也是临时起意，在听到‘退而求其次’这样的论述之后方才生起的念头。破绽百出，却顾不得场面体面周全。
少有的无礼，就旁人而言。但‘退而求其次’这样的言词断是容不得旁人品头论足。十几年来，兜转之间去了四户人家，最后幸得郭老爷收留，并视如己出，倒算落了个安逸。虽落个安逸，但却步步小心。如今拥义子之名，亲子之实，便是自己时刻警惕‘休得踏错一步’得来的。因为没有谁比他陶阳更清楚‘退而求其次’，他断然是‘次’，即是‘次’便少了大多数的随心所欲。当年和大林的初见场景，他郭奇林故意带着细犬捣乱，自己不坑一声接着吃狗祸祸完的饭菜。彼时的自己晓得，如若吵闹不休，放肆胡闹，他得到的关爱将不会多余一条狗。索性委屈接受，让旁人看了反生怜悯。
但怀有敌意的郭奇林一计不成反生一计，晚休之时装神弄鬼，却恰巧碰到自己心里的阴暗。在大林那句感谢之词后，自己并未回应。虚情假意无需拘礼之词自是说不出口，拉完被子做寐寝之状，却一宿难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是五雷轰顶又确实的现状。一直如是。好在，经过这两件事后，倒是得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福。
哦，并非‘无心’，实则‘煞费苦心’。
颠沛流离怕了，倒想尝尝这‘既来之则安之’的妙处。郭老爷便是对自己讲来千载难逢的稻草。初见那刻，他陶阳就瞧出了郭老爷眼里的喜爱，于是动了心思让他领自己回家，少有的心想事成，总算碰上了一次。皆为命中注定般难以预料又冥冥之中。
有意为之的弄脏了指甲缝，磨穿了本就烂得没了样子的布鞋，衣衫褴褛窝在角落捡着残渣剩饭。状态近乎气若游丝。境况有真有假，倒也真假难辨。只为旁人增添几分怜悯之心，恻隐之意。一番心思过后，郭老爷便顺理成章的正中下怀。
生存之道，步步为营。心思皆愿不染浮沉，哪料世间艰辛，怪相丛生，故非情愿而生谋计，早委实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