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阳】风值水而漪生 故由南至北（叁）

天色尚早，市集照旧热闹。偶路过某商铺，见一把折扇入眼，便付了银两收入囊中。价格不菲，以致囊中羞涩。绕着市集周遭打转的陶阳，耗着时间拖到天光渐暗，才生起归家的念头。想必那苗追十再多纠缠不忿，这个时辰也该打道回府。于是顺道折返。 中途路径翠倚楼，恰巧碰见从此地听完小曲出来的郭奇林。当然，说是听小曲，这两三个时辰之间，是否只限于个‘听’字，自也不必追究。
城中的各种‘楼’‘阁’‘院’‘馆’倒是去过几个，场面大致如一。歌舞升平，‘动’‘静’皆宜，脂粉味浓，有的攻鼻，有的勉称淡雅。总之，烟花之地大都大同小异。同伴之人倒是换过几次，大部分都是因去听戏结识的公子少爷。初识之时，也推脱过数次，终是避无可避，推无可推。一来二去，便就不做挣扎，顺了他们的意。如此看来，这台上台下，自己都是一‘好戏’之人，算是郭奇林口中的“表里如一，实属难得”了吧。自然，他陶阳还是能听出此话个中深意，不过就是带着不平的讽刺。至于此话的原委，大概得追溯到一年前。
彼时的郭奇林对烟花之地，并无“涉猎”。闲暇之余喜爱同三朋四友逗逗蛐蛐或者跑某个茶社客串一把‘讲古人’。初时，也免不了被闲人议论，堂堂郭家大少爷做这等好闲之事，极失身份。但这郭家大少爷并不十分在意这俗言冷眼，照旧我行我素。而郭老爷也不深究，随他所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的作了罢。一向闲云散鹤过惯了的郭奇林，时不时调侃他家二少爷道“陶大公子，你这假正经惯了，几时记得起你尚在人间啊”。陶阳习惯了郭奇林这德行倒也不恼，赏着手里折扇也不看郭奇林，淡悠悠回一句“郭大少爷你这真风流久了，风流话确是精进不少。”郭奇林一个‘你’字还未出口，陶阳便收起折扇准备进屋。嘴仗就没有几次称了自己心的郭奇林拿着手里尚未喝完的茶水，追着陶阳身影的泼了出去。对方状似并未察觉，看着水渍染了陶阳最喜爱的那件长衫，郭大公子心里顿时慰藉许多。
总是这般毫无意义的‘争斗’，时间一长，两人便习惯了。大多数时候，郭奇林是挑起事端的那一个，虽然时常败下阵来，但心中倒是乐意。在郭奇林眼里，陶阳缺了烟火气，却又想护着这人缺了烟火气的清冷。所以挑着时机的‘争锋相对’，让他偶尔也入世看看，记得自己‘尚在人间’。但更多时候，为兄者也愿护着他的出世周全 。
因此，在陶阳三番两次推脱一帮帮公子少爷邀约青楼时，郭奇林打了圆场。说他这弟弟向来枯燥无味，除了唱戏时脑子灵光，别的福都享受不来。即使和他们一同前去，也是多了个扫兴之人，何必叫着他碍眼。倒不如自己陪同，‘志同道合’更平添几分乐趣。做制止状的陶阳哪看到郭奇林暗地里递的眼神，带着几分恼怒道“郭奇林，你这胡闹什么。平日里你去茶舍说书就已经舌根不断，如今你还.......”未待陶阳讲完，郭奇林便一个步子迈到了他跟前，面朝而立道“嚯，你这是瞧不得你兄长快活啊。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这出面阻拦，不怕乱了长幼规矩”。
“既然深知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又何苦打乱了先后顺序，横在此路不走。你今提长幼有序，既知五伦八德，必明手足规劝之道。我不过是好意提醒，怎就扣上了阻你快活的帽子。”郭奇林心里暗骂此人愚蠢不已，此时也不忘并非己愿的强出头，明明可以躲过的俗尘之事，这次非得上赶子的应允。自己一番苦心倒显得多余起来。平白无故提起五伦八德，也是蛮不讲理到了极点。生着闷气的郭奇林横在路旁就是不肯挪步子，而陶阳自知这郭大少爷不平何处，也不愿说破。平日里他这位兄长虽表面风致，实则骨子里并不是离经叛道之人，孝，悌，信，礼，义，耻皆为他做人之本。以往再是胡来，也未踏入过烟花场所。不是不要，只是不想。这点同自己一样无二。这次转了性子般的来了兴趣，无非就是替自己解围，这点小心思他陶阳还是明白的。既非情愿而为之，自己又怎能兀自安心躲在他庇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