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馆~四爷26
张家少爷日子过得安逸,每天带着李二彪在家学戏,在外会友,任谁看来,这日子都过得逍遥自在。
但是哪个少年心中没有憧憬没有壮志,不想成就一番事业呢?张云雷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接手了家中产业,渐渐忙了起来,想着自己的未来,一片空虚与茫然,不是滋味。
张家也不是没有产业,只是这产业实在没什么需要经营管理的,年底自然有人将田租送来,顶多核对账目罢了。
这么“美”的差事,谁人不羡慕?可只有真的生在张家,才知其中的苦。
张家祖上都是读书人,祖辈曾封了大官,积下了家底,靠着田租,不愁生计。后代虽说过得安逸,倒也没有荒度光阴,而是专心读书想将这份荣耀延续下去,可惜再没有哪个后辈能超越祖辈。读书人多少有些迂腐与执拗,实在没能扩大产业,反而是让张家逐渐落寞下去。
一直传到张父这一辈,才终于看见了希望。张父五岁能文七岁成诗,所有人以为他会超越祖辈,让张家再度辉煌起来,奈何时代突然变了,科举突然废了,张父一时之间失去了前行的方向,就像是在突然失去灯塔的航船,望着漆黑的大海,进退两难。张父受了二十多年的追捧,突然的掉落让他难以接受,面对别人的同情与嘲笑更是挂不住脸面,耗了半辈子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始终呕着气不肯接受新事物,成天与福寿膏相伴,坐吃祖产,成了废人。
张父的颓废让张云雷走上了“歧途”,成了张家唯一一个不爱读书只爱戏曲的异类。张云雷不愿像父亲这样郁郁一生,他想出去,想去见见新世界,想去别人口中的那个代表着自由的繁华城。
可他这些想法不能对母亲说,母亲会说他忘本骂他不孝。他也不能跟朋友说,朋友不懂他的热爱,只当是玩票,根本不屑一顾。
能同谁说?只有李二彪,于是时常与李二彪备上一壶热酒,坐在香樟树下。一个愁苦,一个傻笑,看起来似乎鸡同鸭讲,但张云雷总能感受到李二彪给他的温暖。
当张云雷说自己想去繁华城时,李二彪总是站起来,冲进屋里,抱着自己这些日子积累下的小包袱跑出来,认认真真说着“走吧。”张云雷被他逗笑,捏捏他的脸告诉他“父亲生病,等他病好了就带你去。”看着李二彪有些失望的样子,心中满是感激,感激有这么一个人能不顾一切陪他天南地北。
当张云雷说自己想站在台上完整唱上一段儿时,李二彪会一屁股坐在地上,央着他唱,还时不时拍手叫好。张云雷也总是拍拍他的头,带了些忧愁说“可惜,观众始终只有你。”李二彪这时候就会跳起来,搬出蟋蟀罐,或是拎出鸟笼,摆在身边,那一本正紧的模样总能逗笑张云雷。
可当张云雷说自己没用时,李二彪却沉默了,安静地听着,连嘴角都弯不起来,直到张云雷喝得蒙了,才把他抱进屋里。而这时候,张云雷总是在迷糊中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操着陌生的口吻,说一句“你总有一天会光芒万丈的。”
他不确定这话是谁说的,因为醒来时,李二彪总是如过去一样,傻兮兮地生着起床气,撒娇耍赖不肯下床,于是他认定,那是梦中自己对自己的安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