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艇(9)
“往下滑一小段,快。”
她没动,用手捂着肚子。我向下看去,看见了腿上正在流下的羊水和血。
这辈子我也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有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慌和心累,想丢下她,毕竟她是谁、她是死是活我都不清楚。现在我们已经不再往上翘,开始向下沉了,而且逐渐偏向河中间。
“你听我说,我先跳到岸上,这船还会慢慢往下沉,等沉到高度合适的时候,你就跳,我接着你。你如果一直不动,就只能一起沉到水里了,你会游泳吗?”
“不会。”
“那你就必须听我的话。”
说完我立马滑了下去,然后跳向岸边。因为高度已经下降一些,我跳得没那么吃力。
“快下来,往这边跳。”
孕妇滑了下来,但没保持好平衡,过程中摔倒了,她叫了一声。
“先忍住,快跳,船越漂越远了,快点!”我心跳快到难受的程度。
她艰难地站起来,靠着船身一点点地挪,然后做好了跳的姿势。她的血已经布满整条左腿。
她还没跳,只是表情麻木地看着我。
“操,你在搞什么快点跳啊!”
她用手护住肚子,奋力一跳,向我飞来。
我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这样的即视感不时会出现,但这次比较强烈,以至于等我完全回过神来时,她离我的距离只有不到30厘米了。
我成功地被重重压在地上,脑袋被砸了一下,可能有些轻微脑震荡。一阵耳鸣后,我看向我旁边蜷曲侧躺着的孕妇。强烈的疼痛让她五官近乎扭曲,嘴巴微张,想喊出声,但估计已经没力气。羊水和血还在流。
“喂,喂!怎么样?”
“帮我......帮我.......”
“帮?怎么帮?接生?你真当我是救星啊!别把电影里面那一套......”
“快......我觉得要出来了,求你······”
我站了起来,背对着她,看向依旧扭曲的对岸的空间和已经快沉入河底的潜水艇。“我去你妈的!”之后转向她,蹲了下来。
六
人们都说自己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对我来说,这句话里的受难不仅仅指分娩这一过程,还包括了从初夜时的疼痛,到第一次孕期反应,到怀孕后期时常会有的贫血、呼吸困难,所有的体验都由母亲来承担,并通过分娩这个过程,来到达苦难的顶点,结束整个受难过程。所以我一直由衷地敬佩她们。或许正因如此,母亲才将自己孩子视为比她们命还重要的东西,这是我,以及所有男性体会不到的。父亲当然也会对自己孩子倾尽心血,但那不是来自女性那般,绝对不是。
我记得我妈跟我说过,以前在生我的时候,她一声也没吭,进产房连20分钟不到就出来了,而真正坐在那里用力的时间可能就10分钟吧。这让我一直认为书里讲的生孩子的痛苦是假的,你看我妈手脚多麻利。直到我看到我姐生孩子的过程。亲眼看见的永远比听说的要真实,要震撼。当血淋淋的真相出现在眼前时,才能明白书上那些话的背后是怎样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