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艇

一
自从我搬离市中心的老屋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新房子带给我的新鲜感尚未消去。不能不说，在这里住着挺安逸，因为选了最高层，从阳台上一眼望去，半个城尽收眼底。有时候我还要跑到天台上去，那里的景应该更好，坏处就是每次都要爬一段毫无安全保护的消防梯。可谁管呢？自己多注意一下就是了，现在像这样可以爬上下爬下还没人管的机会可不多了。
这半年多来，我一直没有打消过重新找工作的念头。每天早上一醒来，被冰冷湿气浸透的鼻腔里传来慢慢的呼气声，卧室里的隔音玻璃挡住了绝大部分窗外世界的躁声，唯一的声音就来自我的呼吸。呼气声一次又一次挤进我再朵，一阵不安与自责总涌上心头，我当然明白不该整天混吃等死，当初也是高调地主动离职，可一想起以前那些同事的嘴脸，就担心下一份工作的环境是不是还是那样，寻找下一份饭碗的激情在瞬间就被浇灭。
既然自视清高地从臭水沟里跳出来，为什么还想着再回去？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这样我便完完全全是个闲人，有大把时光来消磨，比如一遍又遍地摘抄书里的句子，用两种不同的方法洗一双袜子 —— 一只扔洗衣机，一只用手好好搓。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在阳台发呆。11月份的南方还是不算太冷，只要还被太阳照着，就可以一直待在外面 。
本以为这样颓废而顺心的日子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我的外甥完美打破了它。
二
刚上幼儿园的小外甥从上个星期开始就被我姐安排到我家来住，要我帮她一起照顾孩子， 理由自然是：反正我也是闲人一个，我家离外甥的学校也挺近。开始的几天我只是中午去接送他一下，再给他做一顿可以凑活的饭，下午他妈妈就会自己去学校接他，也就没有我什么事儿了。
可从这周开始，我那个见不得我闲着的姐把她的儿子的教育大业全部“托付”给了我，直接让她宝贝儿子住在了我家，周五晚上才接回去。
我向来不喜欢小孩子，特别是亲戚家的。即使这小外甥本身并不讨厌，挺听话的（无法想象要是个熊孩子我该怎么办）。但是我就是没办法对他产生好感。我一直保持着一种完成任务的心态来照顾他。
前天吃晚饭的时候，他不小心把饭碗打碎了，我正想着叫他别去管，我会处理，可盯着碎碗的他突然哇哇哭了起来。
没明白的我过去问他：“怎么哭了呢?”
他带着哭腔口齿不清地说道：“碗...... 碗死了！”然后继续哭。
我懵了大约一秒钟，才反应过来。之后应该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单纯得可爱”。同样也是我第一次耐心地编了脑洞大开的故事去哄小孩， 最后再安慰他。因为我实在不事忍心告诉他“碗确实是死了”的这个事实。
当然，这短短一瞬的暖心还不足以彻底改变我对小孩子的态度，过了那几分钟之后一切还是像以前一样。但这件事一直在我脑中被我回味，也许单亲家庭成长中的孩子，像我，对于这样的感情表达和情绪波动都还挺陌生的，所以这样看似平常的家庭交流画面也充满新鲜感。那是我心里的哪一部分被调动了起来呢？我还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出于本能的情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