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番外 奈何桥前

我姓孟，至于叫什么，我也记不清了。生前的事一并忘却，成了奈何桥头卖孟婆汤的小仙。头上是有孟婆管着我的，她也姓孟，五百年前许是同一家，但对我总是凶巴巴的，只因我喜欢拉着过路的鬼魂问一大堆他们生前的事。
一日，往生路上来了诸多鬼魂，身披锐甲，样子却很难看，身上全是血迹，想必是沙场战死的。我不免叹了口气，人界的战争啊，帝王赢了，也是拿这些性命做的赔。孟婆忙得很，又嫌我没用，驱我去一旁坐着。那些个兵人木头疙瘩我自然不会自找无趣与他们说话，闲着瞥见一个水灵灵的姑娘，五官深邃，一双眼睛格外好看。只是不知怎的，那姑娘的眸子似被夺了魂，失去了光彩。脖子上一道伤口，看那样子，是自刎而死的。我不免有些好奇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会选择自我了断。
我走上前去，碍于长得不高，只得拽了拽她的手。那姑娘低下头来看我，用一口不太标准的汉语柔声问道:“姑娘有何事？” 我径直拉着她的手在奈何桥旁一块石头坐下。
我问她:“你年纪轻轻的，干嘛自我了断啊？”她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奈何桥头，苦笑道，“我活不下去的，我这一生，背负了太多的痛苦与恨。与其煎熬着，不如死了早些摆脱。”
她与我讲了那个欺骗她的夫婿。借与她成婚，灭了她的母族，害了她的父母，她的母国因此衰颓。她觉得一切的不幸都是因为她与他的相遇而开始，她恨他带着目的与她相爱，她也恨自己的愚蠢。后来她跳了忘川，她那个夫婿跟着一并跳了下去，他们忘记了过往种种……
听她说到忘川，我又想起了孟婆曾经说过人间的忘川水不如奈何桥边的孟婆汤。孟婆汤将一切忘得干干净净，投胎了谁也认不得谁；忘川水忘情忘爱虽好，忘得不彻底，到时勾起回忆来了难过更甚从前。
“后来你又想起来了吧。”我问道。她虽惊讶于我的未卜先知，仍缓缓道来：“嗯，可我后来又和他成了婚，相处了三年。期间我虽知道了母族为他所害，也试图杀过他。”
“那他还是放了你？”我不免有些惊讶。
“嗯，许是他当时仍需借着我的身份掌握权势吧。后来他娶了一个又一个能稳固他那个位置的女人，他不宠我，我也不恼。我想的是，我只要做好这个位置就好了，我嫁与他，不就是为了保两国不动干戈吗？”她的语气无尽悲凉。
“但是后来啊，我想起来了，想起了一个叫‘顾小五’的人，他杀了白眼狼王为我作聘，抓了一百只萤火虫哄我开心。他对我很好，但我就是想不起他是什么模样。我那个夫婿因为我梦中那个顾小五恼过，但我就是想找到他。”
“我有个师傅，叫顾剑，我起初以为顾小五是他。再后来，他死了，被我那个夫婿下令放箭射死的。我才想起来了，顾小五就是我嫁的那个夫婿。他虽是对我好的人，也是我最该恨的人。”情到深处，她哭了，泪湿沾襟。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继续在旁边呆呆地听着。她算是我见过比较命运多舛的女子之一了。
“可是，我竟然爱上他了。他对我的好，我对他的恨，一直紧紧缠着我。后来他想起来了，也是，凭什么就得我一个人永远记得这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