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无言(2)

离了沟通，人们会越来越干不了大事，变得越来越没有整体性。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
而这个可怕的念头，终于在我透过窗户俯瞰街道时血淋淋地摆在我的面前。一伙人，正聚集在我曾经打工的便利店里，打、砸、抢东西。店主和员工叫喊着，但谁也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有愤怒与示威的感情得到明确传达。抢劫的人们则毫不示弱地嘶吼回去，那是充满残暴与野性的声音。终于两边打了起来，场面乱作一团，血光飞溅。我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非洲大草原、鬣狗、还有狮子。
我不再看了。
离了语言，人就要变成动物。
四、
在我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之后，没事总想要要照照镜子，总担心自己会突然变成一只浑身长毛的野物。一天早上我正对着镜子发愣，听到客厅门外有什么声响。
离近了一听，有东西在挠门。
打开门低头一看，隔壁家的猫站得很直，正仰头盯着我。隔壁住的一对老夫妇，是研究文学的男教授和一个小有名气的女作家。猫自顾自地走到隔壁家的门前，又开始挠。我跟着上去敲了敲，等了等，可是没有开。几次当我要回去的时候，那只猫总是要回过头望着我，叫唤两声。
它想进去，这我知道。门怎么不开，这我不知道。那对夫妇每晚睡前都要把猫放在门外的猫窝里，这我知道。今天早上他们怎么不开门让猫进去，这我不知道。在我不知道第几次想要回家的时候，猫也不知道第几次叫唤起来。我有些烦躁起来。
“别叫了”——这是我想象的声音，但我发出的却是一声陌生、不耐烦、饱含威胁的低吼。
猫听懂了。我怎么知道？因为它飞速跑回猫窝里了。不过当时的我关注的不是这些，那声低吼吓到的不只有猫，还有我。这时我才猛然醒悟，尽管每天读文字，但我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了。这处境就像是《荒岛余生》，但我和那部电影主角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和那个叫“威尔森”的球交谈来排解孤独保持语言能力，而我却因习惯孤独而忽略了语言。
我得找人谈谈，这时我恰好想起老夫妇常在猫窝里藏一把钥匙。
五、
一开门，我就知道谈不成了。
浓浓的煤气味喷溢而出，我不得不在楼道外多等一会。那只猫倏地奔进门去，又怪叫着奔出来，我笑着把它抱起来。尽管刚刚在猫窝里摸钥匙时候抓了我三道，但现在它只能在我手里发抖，不知道是怕我，还是怕死。
等煤气味闻不到了，我进房去想把窗户打开，猫怪叫着。于是我只得再次退出来，把它放下。开窗通风几分钟，空气变清新了。客厅的桌上放着大量的报纸和类似医院诊断书之类的东西，虽然已经读不通畅，但我还是感到那厚度带来的压迫感。
在靠里的小卧室发现了两个老人，安详地躺着，恐怕还和昨晚入睡时一样。那只猫不知什么时候跟进来的，轻盈一跃上了床，安静地趴在两位老人之间。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条，是女作家漂亮的字：“生活无望”。
凑巧我还都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