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一)(5)

麻衣男人掌心向上，从手心里一株肉芽霎时间从掌纹破出，茁壮成一根粗壮的手臂。诡异的手臂在牢门前猛然发力，硬生生扭断了精铁的大锁。
那手臂紧接着抽出了跪倒在地的老杜的佩刀，笔直地刺过应月明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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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月明用一种几乎倒吊的姿势在床头啃着白梨，麻衣男人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整张床散逸着“清甜”的木香。
应月明说：“许仙人，这家客栈不便宜吧？”
麻衣男人说：“陆公子说过你的口味很挑剔。另外……以后叫我许念吧。”
应月明说：“那好许念，我们郑重地商榷一下。我下一次可以不死么？”
许念说：“不可以。你晓得我们要营造出你死在牢里的假象，再把你救活……只有你有罪的身份已经在世上泯灭，你才能继续带着那几百斤火药四处惹事。”
应月明说：“我那不是在演练兵器么？”
许念说：“都一样，结局都是被抓进大牢然后等着别人搭救。”
应月明说：“还有，你没必要杀了老杜。”
许念说：“他太老道了，有可能识破你在假死，我就没法把你从坟场里救活了。更可况，你对一个死死盯了你一整月的大汉有什么同情么？”
应月明说：“当然没同情。我说的是‘没有必要’，只是觉得能让你省点气力。”
许念说：“你还蛮冷血，像你这样的性子应该喝酒，而不是吃梨。”
应月明说：“我曾流连烟花柳巷，也曾痴迷杀人放火。但我不喝酒，太伤身体。”
他说完从床上一跃而起，舒展了一下筋骨说：“我今日会去望城一趟，有个人我很想见一下。即刻就要出发。”
许念说：“那我恕不远送了，刚好我马上也要进京。”
应月明说：“对了许念，帮我转告一下姓陆的，叫他最近稍微收敛一下。朝廷这阵风口很紧，免得节外生枝。”
许念默然点头。
应月明阔步走出客栈，外面清风朗月，他心情辽阔顺畅。
逃出天牢让他欢悦，而挥别许念更让他欢悦。这位行踪诡秘的许仙人向来让应月明心中不自在。与其与他共处一室，应月明宁愿吞火药自尽。
他顺着大道自在漫步，筹划着接下来的行程。等到应月明快走出城门的时候，脸上突然挂不住笑了。
他没有银子。
就算他是皇上的亲哥哥，也多少得有点银子。
从这里到望城，至少还有六城五县。再怎么省吃俭用，五两银子的开销也是少不了的。而他身无分文，在施展宏图伟业之前大体上会饿死。
九泉之下的历代应家先皇应该也很好奇，他们的后人是怎么能混成这幅德行的。但应月明对此已经习惯了，毕竟从七岁那年就有人开始叫他混账东西了。他先在茅草堆上睡了一晚，然后准备四处打杂攒些银子。
应月明刚被暖阳晒醒，便听见身后传来的极轻的脚步声。他打着哈欠起身，看见一位明眸皓齿的书生缓缓走过来。
对于朝廷来说，应月明绝对是“国泰民安”的反义词。而对于绿林草莽来说，应月明的愿景又太过虚无缥缈。黑白两道都混不下去的他，偏偏恶名远扬，每个月至少要惹上五位杀手。这里面有扮妓女的、扮丫鬟的、扮大官的、当然也有扮书生的。所以只是轻轻瞥过那书生一眼，应月明就嗅到了一股铁剑的锈味、和一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