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行道(13)

胸口一震一震的，心脏这般搏动，我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兴奋。但那股长久以来积攒下来的情绪，似乎到了快要决堤的时刻了。
人群似乎缓过神来，尖利的牙齿也一个个磨了起来，尖酸刻薄也好，空穴来风也好，那些威吓的话语如浪潮般拍向我。这是我最讨厌的，而且因为胆怯懦弱，我不知低头了多少次……但这次该不一样了，我又略向前迈了半步，唇齿轻微相撞，咽下口唾沫……大家都明白的，和一些人说话，讲道理是不管用的。
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起了那句“对手如凶兽时就如凶兽，对手如羊时就如羊”。
胸腔发颤，声带要扯断一般，心脏在那一刻短暂停滞。我想起了那时的雷声，我正是如它那样镇住了人群，我没能让大地连同颤抖，但我确信我让我面前的所有人膝头一软！所有苦水注入一个字中一次性宣泄出来。
“滚——！！”
人群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在那一瞬不敢有任何反应。我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看到，本应是铺设盲行道的工人们，只在原地留下了散落的衣物，衣物下面，一只只老鼠鱼贯而出。女孩的衣物却不见了。涌出的老鼠无穷无尽似的，它们灵巧、强壮、机敏，黑珍珠般的眼仁让你意识到着绝不是一种简单的动物，它们甚至比猛虎还要令人生畏。更恐怖的是，它们越涌越多，人们呆呆地看着，有人已经明白了，一场凭空的鼠疫就要来袭。
如果需要与人流相对，我身后现在，有着鼠潮！
夕日已将一切染成血红色。天空、废墟。这地狱景象唤醒所有生物心底的那份狂野，我原本已几近癫狂，转身看到鼠潮，鼠潮后的深渊，深渊后的废墟，废墟后，夕红直投我未瞎的左眼，两眼均是血红……算真正盲了呢。
赞颂我所背负着的chimère！
那么接下来，是人群与鼠潮的冲撞，是盲人归家的狂奔。便不去描述那人与鼠史诗般的战争了，因为这样的斗争每天都在继续。盲人会继续胆怯懦弱，他会继续委屈巴巴地在狭小的盲行道上蜗行，但他绝不会放弃内心最本质的尊严。
当某天，他的视线重归现实，幻想之地离他远去，那时，鼠潮便会再起涌来。
后记
盲行道上的年轻人回到了他昏暗的小巷，乌鸦此时已经沉眠。走入他的“狭棺”，他倒躺到床上，摸着已结血痂的右眼，他知道，在他的世界，明早便会自愈。明日，一切又恢复原样。毕竟，现实并没怎么变化嘛。
衣服依旧乱趴，老鼠照样乱跑，头顶的昏黄的灯泡还是只盯着他。
敲门声。
他很诧异，谁会来找他？
“还是觉得，你真的很有趣。”女孩举着手机，开着手电筒。
女孩瞥见了他房间里的“景致”，漆亮的眸子里现在尽是惊异。
借着灯光，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狭棺。
一只能有三米来高的巨鼠坐在他的床头，前倾着身子，头恰好在他乱摆着衣服的床的上方。
巨鼠右腿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