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行道
(一)
我的小屋漆黑又狭长,看不到外界的光,所以我时常花些时间来到门前,打开门,走出去看看。
小屋接着一***漆黑又狭长,这里有时也能收到些光亮,却只如乌鸦的眼光看向地面,血红昏黄,总如残夕。因为它漆黑又狭长,所以我还需花些时间走出去。
还有就是,我的小屋漆黑潮湿。不知为何,老鼠就是喜欢此处,他们浸没在无光的兴奋之中,悉悉索索,各处,东翻西敲,寻寻找找。
我想——他们想找到我的眼。想要我的眼!
我时常要出去,走出去看看,看看光,万幸……我还能看到……还在……还在……
庆幸地摸了摸自己的眼。
(二)
按照我自己的习惯醒来,六点半,很准,向来如此。
关心我的人会问房内没表吗,还是说这里没通电?相信在这个世界里这个答复应该永远不会由我说出,一是因为我一般很寡言,二来,大概没人会问起我……容我抓住这个机会在此说出吧:表是有的,房内也通电,不过带不起灯泡,或者说不能带起灯泡使它尽完应尽的义务,否则我就不会把“漆黑”这个形容词挂在嘴边,也因此有表也看不清。悬在我头顶的“灯泡”常亮着,但也仅使我知道它亮着,它的光线不涌向四周,而只是算好分寸,像线穿针眼一样穿入我的眼睛,不浪费丝毫;这般节省,说不定它能亮的时间会比我的命都长。因此它总是我道德观中“洁身自好”的标榜,日日在我头上悬着,可惜我却总难望其项背;而且我觉得,它或许是“爱”我的,因为它确确实实仅钻入过我一个人的眼睛里,仅我一人在证明它的存在,且仅有我一人在意它的存在,这样想来,它确确实实是聪明的。
所有衣物就那样随意丢在床上,蜷卷成团、无力趴伏、有的则无所顾忌地仰躺,逍遥快活……我不是个爱好整洁的人,在这漆黑之中追求整洁简直是对有限生命再浪费不过的事情了。这里就是我漆黑而狭长的小屋,即便通了水电,有不少饰品,有果盘,里面也摆了些瓜果,但也早都贡献给了老鼠,这点我是确定的,因为房内没有果子腐烂的气味,老鼠也算做了件好事,果子没有腐烂的悲剧,我无需摸黑去打扫腐烂的惨象。老鼠想要果实,我时常给果盘内摆上些。我似乎忘了他们还想要我的眼睛。
反正对我而言,我的小屋早已卸了那些无用的饰品,它就只是履行它最基本的职责:一个避风挡雨、暂时放放杂物的地儿,住起来,相对街角还是舒服的。就像穴居人,没有火之前他们这样看待自家。这么说来,那些来自远古的意识早已传承入我的脑中,这儿就是我的洞穴,对呀,连老鼠都有。
抓几件衣服,冬天了,该穿厚些。似乎抓到了我的围巾,运气不错,平时这条围巾就如蛇般滑头,在一堆衣物中乱窜,想找到可不易。房内就要换好衣服,搭不搭都是出去后才能知道的,在乌鸦的眼光下能勉强看清。其实屋外连通的小巷一般是无人的,换衣这种事在即使昏暗的光线下明显也能更有效率,不过唯一能完成这件事的地方却只是自家屋内;无论我的洞穴有多漆黑,使之变得多麻烦。人们不在大街上换衣,并不完全是因为那里明亮热闹,有无数人的眼,使他不好意思;遮羞布这种东西即便是在一个五感尽失的人面前也不能随便揭开,可能人们自己都会害怕看到自己布下的模样,毕竟慎独的君子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