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崎润一郎：厨房太平记（6-10）(13)

“让你腌菜，就会把米糠酱搞臭。”
每次赞子和鳰子都要训斥她。
除此之外，阿驹还有很多怪毛病，各种离奇的小故事很多。
记得有一段时间，周刊杂志上曾大肆报道人工授精的问题，闹得沸沸扬扬的。当时磊吉因为高血压一直卧床，有一个护士每天照顾病人左右。一天晚上，阿驹和那个护士一起洗澡的时候，突然一本正经地问：
“男人的精液哪个药房有卖啊？”逗得护士捧腹大笑。
阿驹对于性的问题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看见狗在交合，她以为是小狗受了欺负，会说：
“好可怜啊，我们帮帮那条小狗吧。”
别人告诉她实情之后，她突然对此充满好奇心，听说有两只狗在一起，就马上赶过去看。阿驹一向如此，也就难怪她一直以为婴儿是从肚子里生出来的。她还曾经以为男人和女人只要一接吻就会怀孕，公鸡也会下蛋。赞子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故作天真，后来才发现她是认真的。阿驹是这么个情况，所以结婚很晚，后来的女佣一个个都嫁出去了，只有她二十岁来到千仓家，直到三十二岁才觅得良缘，一干就是十几年。
阿驹即将出嫁之前，赞子担心她的洞房之夜，就把收藏的北斋①还是丰国②的一卷画偷偷拿给她看，结果她大叫一声之后，紧紧抱住赞子的膝盖，晃个不停，害得赞子险些站不稳摔倒。阿驹满脸通红，嘴里说着：
①译者注：葛饰北斋（1760—1849），江户时代的浮世绘画家。
②译者注：歌川丰国（1769—1825），江户时代的浮世绘画家。
“我觉得自己要疯了。”
一边屏住呼吸，仔仔细细地盯着画看了又看之后说：
“不过，我喜欢看这种东西。”
一般人心里这么想也不会说出来，可阿驹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人。
有一次，她突然说肚子痛，大喊：
“太太，请您把医生叫来，我好像得了痢疾。”
“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肚子疼得要命。刚刚上厕所，发现大便有血。一定是痢疾了。”
看她那么痛苦，马上叫来医生，结果医生诊断是胃痉挛和月经赶在了一起。刚刚还在大呼小叫，一听说是这个结果，她马上就没事了：
“原来是老朋友啊。”
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阿驹经常胃痉挛。每次发作，她都拼命地抓榻榻米，大叫：
“妈呀，快救救我！”
据说她小时候曾经威胁大人：“我从二楼跳下来，死给你们看！”大人们谁都没有当回事，不理睬她，结果她真的从二楼跳了下来，把大家吓了一跳。她总是说：“我不怕死。”“如果有人想死，自己又害怕自杀，那我就帮忙结果她，反正本人想死，这也是在帮她呢。”以阿驹的性格，这不是开玩笑，说不定真会这么做。睦子有点神经衰弱，有时候说“想死”。阿驹听了，马上说：“小姐，您那么想死的话，我随时可以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说得睦子不寒而栗。
阿驹想到一个主意，即便是半夜也会马上起来做。有时候她整个晚上都在厨房丁丁当当地收拾东西，让其他女佣睡不着觉。跟着睦子学会织毛线之后，动不动就织一个晚上。睦子结婚之后，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织各种东西，阿驹也在一旁织个不停。还不等自己找到结婚对象，已经织出了一堆婴儿的帽子啦、披肩啦、袜子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