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声咽（四十）

又是一年春天，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在执明看来，慕容离的笑容不仅能缓解一天的疲倦，更能带来一年的好运。他开始觉得，信一信上天，也没什么不好。
恰如冬至时的大雪，虽然执明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春种之后天气一直很“乖巧”，该下雨时下雨，该晴天时晴天，庄稼就在这样的天气里渐渐成熟。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人们看着院子里堆起的粮仓，喝着自家酿的桂花酒，望着天边炫目的火烧云，连梦里都是一片甜蜜。
也许是因为有了慕容离，那个众人都知道不是侍棋的“侍棋”，执明的脾气变得好多了，朝堂之上偶尔有政见不和争吵起来的，他也能耐下性子听上几句。末了，总是甪里萩或者信修发表自己的意见。
虽然信修是甪里萩的学生，且日日带在身边教导，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二人的意见却大不相同。让执明头疼的是，二人的说法都是有理有据，只不过出发点不一样罢了。
有时想得烦了，便把事情说给慕容离听，即便慕容离不说支持谁的看法，但至少能帮他梳理思绪，做出最有利的决断。
谁都不再提起“慕容国主”和“执明国主”的过去，不是逃避，而是放下。现在的日子很好，不管是“肜沐”还是“阿离”，执明只需要知道，这个住在他寝殿里的男人，是他要用尽一生去呵护、去陪伴的人。
慕容离从来都不是一个娇弱的人，他能文善武，心思缜密，绝世无双，多少人都敌不过他，但是执明仍然忍不住给这个男人他能做到的所有。因为这个人值得，因为这个人也给了自己他能做到的所有。
于是，多少年后的某一天，百官立于朝堂之上，看着尚且年轻的帝王将这王位传给那个刚刚为家族父兄昭雪不久的青年，不禁心生感慨。
甪里萩跟着大家一起向新帝行礼，到底是生出几分不舍。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在这个同样年轻的太傅脑海里一一略过，直到现在，看着他从一开始的茫然、诧异，几个转瞬便化为了坚定、自信，站在那个注定要饱受折磨的高处，接受众臣的拜见。这不是他内心想选择的路，但是甪里萩知道，他会是个好帝王。至少在下一个帝王继位之前，他都会兢兢业业地当好一位帝王。
传位当天，慕容离和执明便离开了王宫。
这么多年，慕容离的身子已经调养的七七八八，虽然夜里视物还是模糊，至少冬天不会那么畏冷了。但是两人已经习惯了睡在一起，故而漫无目的的旅途中，二人依旧是睡在一张床上。两个人的生活，也过得自在安然。
他们计划着，什么时候玩够了，累了，就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定居下来。
不是不心疼信修，但是他们都明白，信修会是一个比执明更好的帝王。纵然任性，他们毕竟都曾经是一国之君，不会把百姓交到不靠谱的人手中。再加上这些年肃清朝堂，政治清明，又有甪里萩、方夜萧然等人辅佐，信修一定能给天下百姓一片河清海晏。
行至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
我非庙堂人，
自在山野客。
*：引自王维《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