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短篇小说编(十三)(8)
揭穿拙劣的骗子
编者注:该作约写于1911年。作者在1912年8月8日的日记中称:“骗子手完成得还算满意。”
终于,在晚上10点钟左右,我和一个从前跟我只有一面之交的人来到了那幢富丽堂皇的房子前面,应邀参加在里面举行的晚会,这次,他是意外地与我作伴,缠着我在大街小巷里转悠了两小时之久。
“好啦!”我说道,一面鼓掌,表示我坚决要跟他告别。我已经作了几次不太明显的告别尝试。我早就精疲力竭了。
“您马上就要上去吗?”他问。我听到他嘴里发出一种类似牙齿相互敲打的噪声。
“是的。”
我可是受人邀请的,我一碰见他,便把此事告诉了他。但是,我是应邀走到上面去的,我早就希望能进到这幢房子里,而不是应邀站到下面的大门口,从面对我站着的这个人的耳朵望过去。
可是现在,我还得和他默不做声地站在一起,仿佛我们决心长久地待在这个地方。与此同时,我们四周的房屋立刻加入到这种沉默之中,还有房屋上空的黑暗,一直到天上的星星。看不见的散步者的脚步声,至于他们往哪儿走,我们不想猜出,那一再吹打着对面街道的风,还有冲着某间房子紧闭的窗子唱你都能从这沉默中听到,仿佛它着的留声机——所有这一切,们向来就存在,而且永远存在下去。
我的同伴先是以自己的名义,然后,他微笑了一下,也以我的名义默认了这一切,他顺着墙伸出他的右臂,闭起了双眼,把他的脸贴在伸出的右臂上。
可是,我不再把这种微笑整个地看完,因为由于羞愧,我突然感到很伤心。正是从这种微笑,我认出他是一个专门欺骗农民的骗子,如此而已,岂有他哉。我毕竟在这座城市里待了好几个月,曾以为完全了解这些骗子,知道他们在夜间从横街里走出来.伸出手像旅店主一样向我们迎来; 知道他们在我们此时就站在它附近的广告柱周围闲荡,像是在玩捉迷藏,同时至少用一只眼睛,从圆形的广告柱后面,探头探脑地剌探情报;知道他们在各个十字路口,趁我们害怕的时候,突然浮现在我们的眼前,站到我们所走的人行道的边上! 我毕竟很了解他们,因为他们是我在这些小酒店里最先结识的城里的熟人,多亏他们,我才初步认识到那种顽强的求生意志,它深深地印入我的脑海,现在,我很难将它从人间清除,就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已经开始感到了它。即便你早就逃离他们,即便早就不再有什么东西可以攫取,他们依旧站在你的对面!
他们既不坐,也不倒下,而是用目光死死地盯住你,尽管这目光从远处射来,但它总是充满了自信! 而他们的手段总是相同的: 他们站到我们
跟前,尽量分开两腿;力图阻止我们去到我们渴望去的地方; 为了取代我们的住所,为我们准备好了他们心目中的住宅,而当我们心里凝聚已久的感情终于奋起反抗的时候,他们便把它当做一种拥抱,头朝前地朝它扑了过来。
这一次,我和我的同伴长久地待在一起,才使我有可能识破这些故技。我把指尖放到一起,用力地把它们搓碎,以便挽回这一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