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后台》第四十四回(2)

“大林哥说的对，咱不能难为自个儿，这事搁谁也得认命。说句不好听的，多少人腆着脸想去，还不用他们呢。”小崽儿表情平静，牙齿轻轻打颤，说不准是气的还是吓的。
“呵，东洋鬼子给的粮食，你吃着不牙碜吗？”磊子背过身去，怕看了小崽儿的模样会心软。
“那就因为这点破事，咱都把命搭进去吗！”崽儿猛地站起来，“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知道你们都怎么想，我是从茶馆长起来的，我的脸，我的命，都比不上这块地方！”小孩儿像疯了似的，站在炕上歇斯底里地喊，倒仓的嗓子像一把嘶哑的破二胡。
“我的祖宗，你别喊啊！嗓子还要不要了！”祥子窜过去捂住他的嘴，“大林，你给他倒碗水。”
屋里又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小孟儿竭力克制的，抽鼻子的声音。
“那也不能是你去。”磊子最终转过身，睫毛上挂着细密的水珠，“你那嗓子现在开不了腔。不就是唱戏吗，我去。”
“要真是唱戏，哪个戏班子不能唱啊？”阎鹤祥到底年长几岁，比他们看得更明白，“这孙子就是奔着小崽儿来的，他就是想借东洋鬼子的枪子儿，给咱添堵。”
“甭争竞了，这事谁也替不了我。咱要还想安安生生过日子，东洋鬼子的堂会，我非唱不可。现在要琢磨的就是怎么劝掌柜的，让怹同意我去。”
小孟儿眨眨泛红的眼睛，“掌柜的是有骨气的人，想劝怹点头可难了。”
“粮食本来就是咱的。”一直猫在墙角的九良突然冒出来一句。
“啊？你这哪跟哪啊？”小孟儿回头看着他。
“我是说，不是咱吃了东洋鬼子‘赏’的粮食，那粮食本来就是咱的。咱跟外边放枪打仗的一样，都是为了把粮食从鬼子那弄回来。”九良见这一屋子人都直眉瞪眼地看着他，心里发虚，“我就随口一说，你们别当真……”
“干嘛别当真啊！”大林窜过来一巴掌拍在九良肩膀头，“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的最在理的一句话！”
“还别说，看你平时蔫不出溜的，还挺有主意嘿！”小孟儿在九良脑袋上胡噜了一把。
“哥哥们，这事咱可就说准了。”小崽儿站直了朝屋里的人行了个礼，“咱哥们也去给东洋鬼子送份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