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2)

两人见招拆招，打得难解难分，招式精炼，毫不拖泥带水，快意潇洒。满眼只有刀划过的影子，如天边的雪花般冷峻。耳朵里只有金属撞击声，似古筝金石崩裂，让人心头发颤。
突然扬之水回身一闪，折柳长刀直入，但是折柳后悔了，因为这个时候只要扬之水刀一捅，他便命丧黄泉。于是他连忙折回，扬之水没有动手，刀法凌厉，血溅三尺。
扬之水重伤摔倒。
“扬之水，你为何要放过我？”
“心有愧疚罢了。”说着他笑容忽的一滞，已然驾鹤西去。
高高的太行山上，雪越下越大，割下血肉，寒冷枯寂。苏灏站在雪地上，插下一块木板“恩师扬之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断绝师徒情谊，却还要叫他师傅，傻子。这么想着他拜了三拜，对错渐渐模糊不清，雪铺了一层又一层，盖满了整个山峦。
金陵苏氏是金陵名门大户，而他则是苏家三公子，苏灏。一十三年前，苏家老夫人八十大寿，宾客云集，可是有人借此机会屠尽苏家，那夜血流成河。而其中就有他的师傅扬之水，扬之水救下了他，收他为徒，教他武艺，而当时年仅三岁的他一无所知，对于苏家的记忆只剩下星星点点。
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汉中屠杀林家时，他从一个孩子脸上读到了自己，曾经那个被追杀，快死的自己，记忆的阀门忽的打开，他明白了，原来自己的恩师却是自己的仇人。可笑，可叹。
他立即去了扬之水的隐居地——太行山，准备当面说清楚。
“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呀？”一个男孩坐在马鞍上问道。
“金陵。”苏灏抱起男孩跨到马上，疾驰而去。
那个男孩其实就是汉中林氏剩下的唯一子嗣，本想一刀了断，却让他想起了自己，没下的去手，只是用刀背打晕而已。孩子一醒就忘了自己是谁，忘就忘了吧，那也好，至少不要斩草除根了。可是自己当年不也是如此，忘了，可能只是暂时吧，斩草除根，斩草除根，可是他苏灏却下不去手，他不想看着阿弥死，他不想再杀人，罪孽深重，不可救赎，他想救他，哪怕结局是死亡。杀人如麻的折柳没了，剩下的是苏灏。
眨眼间已经到了洛阳，冬日里阳光正好，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各家商贩争抢生意，好不热闹。男孩坐在苏灏肩上，看着这个拍拍手 看着那个咧嘴笑，这半天下来竟把苏灏折磨的腰酸背痛。
“阿弥，你吃糖葫芦吗？”苏灏抹了抹头发上男孩的口水说道。
“嗯嗯嗯”男孩一个劲儿的点头，然后又折腾起来。
一串如冰晶似的糖葫芦红的发亮，在阳光下煞是好看。苏灏微笑着，这十二年来，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不知道当年师傅把自己领回家是不是也是这样做的。
“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店里的小二收拾着桌子问道。
“住店。”苏灏背着男孩上了楼。
这一夜苏灏没能睡着，师傅临终前的场景挥之不去。
何罪之有？
是呀，何罪之有？
月色皎洁，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阑干外竹影摇曳，随风而舞。耳边是竹叶声，沙沙的，四周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