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不成声的回音 文/花犯

“人不能做美的奴隶，而我，在与你的交往中丧失了善恶美丑的判断力。”挂钟敲响第十一下时，我昏昏沉沉地构想出这句话。窗外雷雨交加，十月夜雨，令我倍感寒冷。
我爬起身四处张望，想弄点东西缓解一下高烧引起的口渴，却连喝水的杯子都找不到。脑海里浮现出他苍白俊秀的脸庞，想起那个受到维纳斯宠爱、眷顾和礼遇的人这几天对我的所作所为，忍不住踉跄着挨到桌边坐下，提笔给他写信。
“亲爱的波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出门没带伞吧，尽管我提醒过你傍晚会有雷雨。你这样做，无非是想让晚餐后回来陪我的承诺泡汤，难道我会看不出来？英国的天气着实讨厌，你的脾气也不敢恭维。你知道我想一个人待在沃辛的，我想把剧本写完，而你非要跟过去——你难道不知道我在你身边所有灵感都会枯竭，连一行字都写不出吗——没多久你在那座城市待腻了，对一心想完成剧本的我也感到不耐烦。那些天你对我大吵大闹，用尽了一个只有狂野的、没教养的人才想得出的语言。无奈之下我只能遂你的心愿——我们认识到现在我为了让你开心什么事没做过——带你来布莱顿的宏伟酒家。
我们到布莱顿的那晚你病倒了，发着低烧，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蜷在我怀里。当时我是怎么照顾你的不用我多说了吧，不只是源源不断的水果鲜花、礼物书籍诸如此类用钱买得到的东西，还有那份感情、那份亲切、那份爱，不管你怎么想这些都是用钱买不来的。那几天我几乎寸步不离你的床前，你不喜欢旅馆提供的葡萄，我就给你从伦敦买来特别的葡萄，还编造各种事情让你高兴，要不就守在你旁边，要不就待在隔壁房间，每天晚上都坐着陪你，使你安静，逗你开心。
过了四五天你康复了，我就搬到这所公寓，想把剧本写完。当然，你陪着我过来了。安顿好的第二天——也就是这周三——我感到很不舒服，而你有事得去伦敦，并答应下午回来。你在伦敦遇到朋友，直到隔天才姗姗而归，那时我已经烧得很厉害了，医生说是你的流感传染给了我。我们租的这套破公寓——当时没想到会成为我的受难地——对一个病人而言再没有比它更不方便的地方了。起居室在二楼，而我的卧室在四楼。没有男仆伺候，连找个人递信，或者买医生吩咐的东西都没有。但有你呢，我不用担心。然而这三天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把我孤零零一个人撂在这儿，不管不顾，什么表示都没有。这不是什么葡萄鲜花礼物的问题，而是最基本的必需品的问题，我甚至连医生要我喝的牛奶都没有，柠檬水就更别提了。波西！我求你到书店买本书，如果没有我要的，就挑一本别的，可你从来就舍不得到那里走一趟。
并且这几天你，不用说，全是由我供养，马车进出，宏伟酒家的餐饭，全由我支付。不是吗？我说的没错吧。当然我不在乎那几个钱，随你喜欢，尽情享受去吧，我只是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伤心。我现在要去找东西喝，你看到这封信，记得给我带牛奶回来。
你真诚的朋友奥斯卡”
署名后，我有一瞬间想把这封充满怨妇般絮絮叨叨的抱怨的小家子气的信撕掉，因为我确信他看不到一半就会拿着信上楼跟我吵架。但是另一种情感涌上心头，哪怕是不愉快的争吵也好，我想见他。我把信纸折成四折，扶墙摸索到楼梯处，下到起居室喝了杯凉水，将信压在空杯子底下，又爬回四楼躺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