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说出名字的爱 文/花犯
不许笑,只不过是收到情人的来信,就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真受不了你。我听罗比说你跟他抱怨我不给你写信,你以为我像个没事人似的夜夜与男妓厮混吧。你知不知道自打你被关进监狱,我为了给你写信失眠了多少个晚上,字斟句酌搞得头疼,火漆封缄后才丢进壁炉里。没错,每封写好的信都丢进壁炉里烧了。你最好也打消给我写信的念头,我一定看都不看就扔进壁炉里烧掉,我保证。不许哭,奥斯卡。这些花体字母写的多漂亮,我苦练过一阵子呢;这支钢笔笔体上的纹路极具艺术感,我亲自设计的;这张信纸上有我的唇印,每次给你写信我都开心得要命,必须要亲一下,仿佛能直接亲到你的脸颊——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唯独不喜欢你读信时复杂的表情,我太了解你了。别皱眉,别垮嘴角。你不能把眼泪滴到它身上,不能把这些花体字母打湿,那就不美了,爱情经不起眼泪腐蚀的。
我怕它会面目全非、我怕它会面目全非。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为我们的爱情担惊受怕,好多次想把它丢在落雪的街道上不闻不问,任它的花瓣凋零去吧、凋零去吧,我难过得无以复加。事到如今情话都已成沙,只能祈祷它随风飘走,或者祈祷爱情从未来过。可我怎么能不爱你呢?我怎能不跪在命运三女神面前亲吻她们的脚,感谢与你相遇呢?我身边的人都在骗我,父亲说他的马鞭只抽打牲畜,母亲说她爱我爱到可以放弃生命,哥哥说只要我进外交部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他们给我勋爵的地位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想要什么,也没人在乎。他们说我写的都是淫诗,王尔德风格的,看了会腐蚀掉他们纯洁的灵魂。呸!渣滓!文盲!一群俗人!我写诗又不是给他们看的,我只为我爱的人写诗,反倒是他们,猥猥琐琐,偷偷摸摸地搜寻我的诗,找到了就如获至宝地热切朗诵,真是荒谬可笑!哦,说到我的诗,你好像一直不甚满意,对吗?
确实,在你这位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的大文豪面前,我的十四行诗不过是盛宴前的开胃酒,供世人品一品,笑一笑,为我的才情和你的眼光惋惜。可你想过没有,你随手在纸上写写画画就寄给我门徒们恨不得背诵三天三夜的情书,生花妙笔,字字珠玑。而我搜刮了我能想到的一切美好事物堆砌在你眼前,只为把你捧上天,我几乎翻烂了所有古典文学,柏拉图、希腊神话、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而这些是你早已看腻了的陈词滥调。你施舍给我一点点才情,我却要倾尽所有回报你,到头来我写的每首诗都不像我,分明是你的一举手、一投足。好吧,你用情书和爱意教我写诗,再用溢美之词夸奖我模仿来的诗风。我爱你爱得筋疲力尽,筋疲力尽到不想换行,这封信就这么长长一段,段末就是我们告别的时刻,你也可以先跃到段末看一看,说不定就是下一句。“再会了,奥斯卡。”我真想这么说,然后离开英国再不与你联络,可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啊。
每当我闭上眼睛,曾经那些美好的画面就如鬼魅一般飘来飘去。我是真的爱你,奥斯卡,你随手送给男妓银烟盒时我要气疯了,没错,是我带你去泰勒家的,我甚至要你坐在一旁欣赏我和男妓们的表演。而这些只能我来做,那些男孩很美,花朵一样,我允许自己博爱,因为我已经掉进泥潭,爬不出来了。但你不可以,你怎么可以呢?你想想你的身份和地位,想想你在文坛闪耀的作品,想想你的爱慕者,你怎么可以呢?我一气之下把你送我的袖扣卖了,卖了很低很低的价格,甚至不到原材料十分之一的钱。那东西是你精心设计的,请了巴黎最好的珠宝师打造而成,而我就这样随便卖了,拿卖掉的钱去买松露红酒和鹅肝。越是你用心的,我越不在意,这是神对我们两个人的惩罚。你读到这一定觉得我疯了吧,是不是想直接跳到末尾读离别前的话?可能就是下一句了,写这种信真让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