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一般小说】名伶(2)

她几乎从来没有给谁送过礼物，参加聚会的时候也只是躲在一边。
唯一的例外是在我成为话剧社社长之后，她说作为礼物送给我的剧本《纳西索斯》。美少年在湖边欣赏自己的倒影，爱慕他的少女却只能躲在一旁，注视着他因湖中的美貌而喜悦，因倒影的无动于衷而哀伤。最后，美少年挣脱了少女想要拯救他的怀抱，独自沉进幽静安宁的湖底。悲伤的少女在群山间呼唤着他的名字，身躯消失，只有山风的回音永恒地回荡，陪伴着湖边依旧顾影自怜的水仙，
然而，我从来没有在舞台上演过这篇剧本。
“如果说，在很久之前……”
“你睁开眼睛啊。醒醒。别睡着了！”
她凑近我的脸，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社长，在演出的时候睡着可不行哟。”
“不会的啦。啊，对了。”我急忙避开这个话题。“你刚才说到，她结婚了吧？”
老实说，我并不是在之前从未了解过我将要扮演的角色。但是，在她这样悠悠缓缓的叙述下，这个故事也好像格外地让人着迷。
“她结婚了，但是经常传出他们不和的传闻。到她宣布离婚的时候，整个婚姻简直显得像是一场玩笑般的闹剧。她七年后再婚，但是丈夫不久就被枪杀。她从此只身带着两个孩子。”
“战争结束，她的演艺生涯有了短暂的复苏。她乐于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面对过眼云烟。她是爱国的，任谁都看得出来，可是在那时候，爱国的意义已经不一样，所以她仿佛又不是真正的爱国。”
“嘛，这种事情谁能说清楚呢！”
在花铃离开去拿镜子的时候，我悄悄伸了伸懒腰。
“总之，她的一生仿佛就要像这样结束，怀抱她少年时无法被人忘怀的绝代风华。但是几年后，她就精神失常，住进了医院，从此永远消失。”
我抬起头，让她帮我画完眉线。她抬起笔，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毕竟她是名伶嘛。名伶的身份，注定了要有这样如戏剧般的收场啊。”
她接着画完最后一笔。落笔的那一刻，她平淡地补充了一句。
“然后她死去。至于她最后几年的故事，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再感兴趣。”
“多谢啦。”我拿起镜子看了看，其实没有多认真，因为我知道她会画成怎样。另外，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我能演好，可是我明白，我终究演不成自始至终活在一场梦中的名伶的样子。
在我面前，花铃忽然笑了，满脸轻松的神情，看定我，用一种神秘的语气说道：
“如果说，在很久之前，你曾经活过……”
“是关于转世或者轮回的话题吗？”
“啊，可是即便存在着转世，要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么转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总会有什么痕迹遗存下来……在大事上的决断也能说明问题吧。”
“不对呀。偏偏性格的东西是最说不准的，因为决定那个人一辈子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啊。可能早夭，可能长寿，那之后从未遭遇过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呢。”
“……别想了。啊，也许，只是我入戏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