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一般小说】泡沫

年少时的一次逃亡中，伊华子和她的弟弟失散了。他们透过茂密的树丛中见到的，是永远也不能向谁诉说的可怕真相。
华子常常梳着儿童中时兴的童花髻，穿过遍布弹痕的街道。
《卬林条约》签订以后，共和国已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漫溢在城镇中的枪火，以及空袭将至时笼罩在防空洞中寂静的恐惧，是印在幼年的华子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
弟弟是华子在这世上最为重视的人。他们的父母某一天工作的时候，被突然闯入的拿着武器的人带走了。院长说，他们是被坏人抓去做实验了。
小华子不懂得院长口中的“做实验”是什么意思，只是无端地觉得很可怕。她抱紧身边的弟弟，小声说道：
“不要怕，姐姐一定会在你身边。”
“嗯，阿寿不怕。”
弟弟阿寿非常聪明，也非常懂事。孤儿院的日子相当寂寞，仅有的几本童话书早就被翻烂了，只剩下一些无人问津的科学杂志，孩子们大多是看不懂的，只有阿寿特别喜欢。
“原来星星离我们那样遥远，要许多代人走上一辈子才能到达呢。”
阿寿声音轻快地说。“要是我们能到天上去该多好，也许在那里，还能见到爸爸和妈妈……”
“是啊，可惜我们不知道如何走到天上去呢。真是的，书里没有讲吗？”
华子沮丧地说道，抬起头，和阿寿一起望向星空。但是，星星藏匿了起来，被笼罩城镇经久不散的烟雾，藏进了天空的被褥里。阿寿轻轻说：
“姐姐，我们以后，约好一起到天上去吧？”
“好的，只要阿寿愿意带姐姐去，姐姐一定跟着阿寿。”
在一片寂寥的铁灰色的夜空之下，这是只属于华子和阿寿的秘密。
海峡陷落前最后的晚上，伊华子信步走进了“凯旋”号。
船舱中亮着恢弘的灯光，环绕于四面的喇叭中激昂的进行曲齐鸣，刚刚度过复活节，角落里甚至摆放着鲜艳的彩蛋，让女军官的心中漾起一丝微微的暖意。
然而她始终保持着肃容整衣。今晚的会谈将决定方圆数百平方公里中几千名战士的命运，而她作为要塞的最高指挥官，几分钟后就要同叛军的首领进行谈判。
“请问这里就是谈判室吗？”随行的官员问道，一名年轻的军官回答说是。伊华子面露微笑向那名军人致意，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她早已预演过各种可能的情况，可是坐在面前那个面容严肃的男人说出的第一句话，还是险些让她失去了矜持。
“我们找到了您的兄弟。”
伊华子在心中倒数十下让自己冷静，不动声色地站到他面前。书记官佩里佐夫向这位女士敬礼，并请她的随从在房间外等候。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一盏明亮的顶灯，干净的四壁，一扇与边房相接的紧闭的小门。
“很高兴认识您，伊华子中校。鄙人不知怎样称呼比较合适，称呼您为华子夫人可以吗？令正单先生是我相当敬重的人，没能在生前亲眼睹其风采，令鄙人深感遗憾。啊，一时口快，若有冒犯，请华子夫人见谅。”
如磐石一般端坐在面前的岩田少将，相当谦逊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