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心魔 十八

“陛下何出此言”，邝露心中复杂，“你待我不薄。”
润玉抬头望进她的眼底：“邝露，你我相识相伴两万余年，名为君臣，实际早已是彼此至亲之人”，他伸手接过念念，轻轻地放回摇篮，布下一个简短的沉睡咒术，“我以为我们之间，可以更加坦诚一些。”
邝露不由眼眶微热，随着久违的脸庞充斥视线，点滴往事桩桩件件浮上心头，神仙的寿命再长，又能有几个两万年？他这天帝之路有多艰难，世上再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为他并肩承担了多少，世上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明白。
“我不想这样的”，邝露移开目光，许久终于开口，“陛下你信吗？原本我真的只想在你的身后安静地陪着你，没想要你为难。”
润玉看着她，沉默着点了点头。
“很早很早以前，我妄想过，会不会有一天，你看着我，也能从心底笑出来”，邝露的嘴角泛起苦笑，“可是慢慢地就明白了，那个人从前不是我，往后也不会是我。”
润玉紧蹙眉头，微微阖上眼睛“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邝露便酸涩地将他打断：“够了陛下，你何错之有？该道歉的是我。”
“纠缠不休的是我，堕入魔道的是我，利用你的信任铸成大错的是我”，她看了旁边陷入酣睡的念念一眼，语速愈急：“背弃上神之誓离你而去的还是我，错的一直是我。你不过是不爱我，你有什么错？”
邝露猛地低头，两行清泪终究没有忍住，砸在地上。
一双温热的手捧起她的脸，拇指各自拭去一侧泪痕，接着紧紧地将她圈进一个温暖的臂弯里。她按下心头惊愕，放肆片刻也好，邝露心想，就让她闭上眼睛再逃避一会儿吧。
润玉拥着邝露，一手扶着她的后颈，任她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肩上，锁骨处传来温热的湿意，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别人了？这感觉如此陌生，他觉得手脚似乎都有些僵硬。
“这就是你躲着我的理由吗？”润玉深深地叹了口气，眼角泛红。他今日才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邝露，细想起来，从前的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温柔周到，兢兢业业，何曾像今日这般露出过一丝脆弱，是从前的她没有脆弱的时候吗？还是不得不在自己面前藏起来？
“不是”，邝露闷闷地回了一句，平复了情绪，终于还是离开了他的怀抱。
“我只是需要离开，陛下，也许你会觉得我懦弱、自私，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真的没有办法再面对你。”
“每次看到你，我都会看到一个可怜虫一样的自己，可悲、可恨”，邝露似乎又想明白了什么，“不，与其说没有办法面对陛下，不如说没有办法面对陛下面前的自己。从前我常常想死了就算了，可是现在不行，我想多看念念两眼，她还没有长大......”
润玉很快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不知哪里来的风，透过锁骨那里濡湿的几寸衣裳，将寒意刮进了他的胸膛。
“我不会逼你”，他忍着心肺处传来的钝痛，定定地望着邝露的眼睛：“只要你好好的，你想离开，我不拦你，念念会很好，你可以随时回来......只是，去哪儿都行，我希望你能离开九幽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