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的剑与杖（6）(2)

仿佛是受到了什么不可抗的压力，庞涓的手突然垂了下去，同时垂下去的还有庞涓的头颅、视线和语气：“直到我说我要出仕魏国，而你说你要为齐国效力，我才意识到我们不会走到一起。”
孙膑沉默着。
“然后你说你最后还是决定要来魏国。我真的很高兴。但是身为谋臣将领，我感到我失去了我的立场。于是我设计构陷你。那是第一次我在智谋上击败你……那时候我感觉没有什么比施展毒策更让人心情畅快的了。”说到这里，庞涓看着自己握紧的拳头。
“难道你……”孙膑表示出自己的怀疑。
“当然，我也思量过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庞涓知道孙膑想要问什么，于是就顺着说了下去，“思考的结果就是——我当然是正确地，不是吗？就这样一点点地把你吞噬掉，还有比这更美满的结局吗？”
庞涓停顿了一下，确认了这句话是必须的，于是决定把原本的想法坦白：“只要这样把你独占，你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可是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切都是按照我设计的方向行进的，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如此一来，我的感情究竟成了什么东西？！”庞涓一拳打到自己左掌心里，两只手痛苦地粘接在一起，这个动作像是未开化的戎狄向着根本不存在的神灵祈祷，“我所倾慕的、欣赏的、喜欢的究竟是你的一切还是我自己的手段谋略？我不知道……我回答不了，我也不敢回答。”
庞涓喘了口气：“这就是我想说的，没了。不知道我说出来后，你能明白吗？”
“……没那么复杂，同门兄弟感情就是这样的。”孙膑简短评价。
庞涓摊开手，似乎也同时放松了之前的情感：“呵。估计你也明白不了，亏我之前还固执地认为你一定能明白。”
庞涓摸着下巴继续揶揄道：“你毕竟是个连人家姑娘都表现得那么清楚你却无力回复的人。”
“嘁——”孙膑对这句话表示不满，他知道庞涓在说什么，而且貌似事实就是那样，自己也反驳不了。
“也罢。看来也不是什么事情都非得讲得很明白的。这就是事实，已经发生的事实，它就存在于这里。我以后不会再把它拿出来折磨我自己了。至于你，没必要理会，更不必去理解它。就让它静静地尘封在我这里就好。这样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没事了。都结束了。你走吧，我也回去了。齐国还需要你。”庞涓说完捋平衣甲，站直准备离开。
“现在最需要我的，是你！”孙膑在察觉到庞涓的动作后，娴熟地反手一把扣住庞涓的手腕。
庞涓侧身抬臂挣开孙膑抓住自己的手，然后向前走了几步回头说道：“你不是回不到齐国就宁愿被我杀死吗？而且你不怕现在的情况也是我在绊住你的计略吗？”
不可证伪。
人们永远不能确认别人心里是什么想法，最多，最多只是“我认为……”或是……
“我相信。”孙膑回答。
庞涓蓦地停下脚步，站在了那里。
“那你呢？一起隐退的事情，是否当真？”
“不，我改变主意了。”庞涓头也不回，“即使是我厌倦了这个乱世，我也没资格要求你从你的位置上退下来。何况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