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的剑与杖（6）

“哒哒哒——砉——”
连弩被庞涓甩手摔掷到了老远。
“好……好。你走吧。一切……自己保重。”说完，庞涓闭上了眼睛。
孙膑感到意外，看了一眼极力控制自己呼吸的庞涓，又看了一眼被扔到远处的连弩。
庞涓突然补充道：“以及，这些日子，在这条山谷里发生的事情，你就当没发生过吧。”
捡回拐杖的孙膑一边起身，一边搭话：“你真当我是痴傻记不住事儿的疯子啊。”
庞涓没有理会。
“那要我走了。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孙膑立在一旁决心这是最后一问了。
庞涓蠕动着嘴唇，喉结滚动着、吞咽着什么，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孙膑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抖袖子，三支角簇箭飞射出来插在了地上。
“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不说的话，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庞涓闻声坐起，确认了那三支箭矢就是本应在自己连弩郭槽内的那三支箭矢，笑了一下扶着额头说道：“果然还是我输了。”
孙膑够下那枚插到竹子里的匕首，并把它扔还给了庞涓：“我觉得……是你赢了。”
“呵。我赢了……？”庞涓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什么？什么都没有！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用手捧起的水里的月亮一样！是噩梦！噩梦！”
“怎么会是噩梦，明明是美梦……”孙膑斟酌了一下语句，“不对，这不是梦，是现实。”
“是……”庞涓也起身捡回了自己剑并把它收回了剑鞘，“现实……现实就是我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我就是一条丧家犬！”
庞涓倚靠在一棵竹子上背对着孙膑，继续说：“明明是一条丧家犬，还在这里不停地狺狺乱吠……用缭乱的言辞矫饰自我，用反常的行为迷惑你……”
“是啊。你就是个欺诈者、叛徒……”孙膑打断庞涓的自我陈述，一步一步靠近庞涓，“就连在这条山谷里，你也没停止这类惹人厌恶的行为。你果然还是在一些事情上骗了我吧……”
孙膑也靠在那棵竹子上，和庞涓背靠背而立：“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孙子兵法》。你是真的想帮我、救我。”
“啊。”庞涓半天吐出一个模糊的肯定词，“你知道了啊。”
“嗯。刚刚确认的。”
孙膑此时已经几乎窥见了整个布局的全貌了，但是依旧有不能确认的地方：“于是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舍命来帮我啊？我……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你猜呢？你猜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兵法和你哪个更重要？”
“我。”孙膑毫不犹豫回答。
孙膑亮出底牌后，庞涓显得很轻松：“呵。再给你一次改答案的机会。”
孙膑疑惑改地口：“难道……还是兵法比较重要？”
庞涓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想清楚了吗？”
“果然还是我吧。”
“算是说对一半吧。事实上，兵法和你对我都很重要。我要兵法，是为了在这世上活下去；我在这世上活下去……是为了你。”庞涓向正面月光的方向伸手，仿佛是想抓住一些什么，“小的时候，我在家里或者说我所在的城邑，甚至说整个魏国，我都没有碰到过比我聪明的孩子。从来只有我戏弄和欺负别人的份。后来，哪怕是鬼谷里也没有人能赶得上我……除了你。因此我一直关注着你，然后靠近你，并且不断追赶着你前进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