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无情(7)

叁
风猛烈地刮着脸颊，天开始下雨了，这是花谷多雨的时节，偶尔还有几个闷雷。马儿在座下嘶哑的喘息，却一刻也不敢让它停下来。雨打在脸上，我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汗，哪些又是泪。
好在太原不缺好马，连夜赶路终是在朝露未落之前到了门中。
一落马便往师父的房里走，可远远便望见他一袭里衣立在长廊里。不着玄衣的师父，更是仙姿卓然。
“师父！”我险些站不稳，“师父，救救她！你知道的，我总是习不好缝针，太原的医师没见过那样的伤势，一个不慎便……”
还未等我说完，从师父身后便窜出一个脑袋，那双眸子里透着得意与自信，道：“小弟子，你还没喊我师娘呢。”
“师父！”我没理她，只是殷切地望着师父，希望他能同我一起走。
只见他摇了摇头：“我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即便只是一个路人，师父也当真见死不救么？”
“你喜欢她，便用你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人，“我学医只为她一人。”
我笑了。这真是我有生之年听过最好笑的话了。看着他冷漠的眼神和毫无表情的脸，突然一种悲凉之感遍袭周身。我庆幸着这样的场景她不知。
握了握袖下的手，我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停下却没有回头，我苦道：“师父，你依旧还是分不清决明子和刺田菁呢。”
湿衣紧贴在身，来不及换上新衣，一入帐，还未等我开口她便紧紧抓着我的衣袖，似用尽最后的力气同我道：“小徒弟，我相信你！”
我点点头。取出了长针，一针一线替她缝合胸前的伤口。
彼时的她已经奄奄一息，甚至连疼痛都感受不到。
缝完最后一针我哭了，不愿再看一眼那丑陋的伤口，像是一个大大的蜈蚣趴在她洁白的肌肤上。
有人过来安慰我，说好歹性命保住了。
那一战打得惨烈。虽我方损了一些将士，但狼牙那边更是惨重，暂可保太原清平一段时日。
她伤好之后，军营里有了一件喜事。 
她要嫁人了。
娶她的人不是我，是同她一直并肩作战的铁傲将军。听说这个将军心里一直暗慕着她，在这次的战役中，为了救她失去了双腿。若不是铁傲替她挡了一下，她怕是早已魂归地府了。
她很清楚，失去双腿对于一个将军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生不如死。
为了报答他，她答应嫁给铁傲。
铁傲来见她时，脸上挂着笑，似乎同往常无异，嬉笑几句。
她则一脸悲伤与心疼，几乎带着哭腔道：“我嫁给你好不好？”
帐里的人皆愣了。很快，铁傲笑了：“我这一双腿换来一个娇妻，真是值了。”
我知道我不该伤心，我该高兴，因为她嫁给铁傲是最好的。铁傲才是那个将她的性命重过自己性命的人，有这样的人陪着她，她会很幸福。
我低着头，擦了擦眼角的泪。却没有注意帐外的那个人。那时我若是稍稍抬起头，便能看见那熟悉的一抹玄色。
太原确实平静了许多，临近新年，城内热热闹闹过起了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