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信长」命如萤 ——阿市篇(5)

那一刻，阿市很清楚，她无力回天。
一腔同父同母的血液比不上天下霸权，再想用姐妹情意去触动心底愧疚，已经是不能够了。
何况，她们看的，从来不是一样的风景。
年少时总以为自己是许多人心中重要的那个人，被清洲所有武士歌颂倾慕，后来才惊觉发现，自己不过是最卑微的那一个，撼动不了所有人渴望的丰功伟绩，也无法阻止权位更替。
次日一早，万福丸在关原被处刑。
或许本就不用打听，以长姐那般坚决结果必然遂愿。
长政的长子。十岁不到的孩子。被黄土掩埋在不知名的角落，无碑无墓。
阿市所有的神智从这一刻起消失，然后是胸口那股仿佛将整个人都要碾碎的难过。
歇斯底里般的，母亲的绝望。
织田最美丽的公主，所有武士爱慕的女性，哭得声嘶力竭，让人怀疑，她会从喉咙里呕出鲜血来。
她还有什么呢？
茶茶，阿初和阿江。
三个女儿还那么小，连仇恨是什么也不知道。
她们的命运会如何呢，男子当道，女子不过是用来争权夺势的工具。
她的姐姐走了男子的路，天经地义就可以享有残忍的权力，却把那些枷锁堂而皇之地，一层一层挂在她身上。
阿市迁居去了伊贺上野城。身心已如同濒临暮年的老妪。哪怕是和女儿在一起，也很少笑一笑。
最丰美的年华，却觉得已经度过了无数个人生。
再后来，织田家猝逢惊变，家臣谋反，歧阜城毁于大火。
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选择捍卫尊严，与妻子自尽而死。
乱世里谁和谁都无法相守。
长久淤积的恨意，终于扭曲成怨毒。
报应。
这就是她那般对自己的报应。
如今还来，分毫不爽。
那一夜，阿市于枯坐中潸然泪下，感觉身体里名为‘女人’的温柔部分正在慢慢死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