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信长」命如萤 ——阿市篇(4)

她的丈夫是怎样的人呢？同样做着掌握天下的美梦，但无法逃脱失败的命运。
不过三个春秋冬夏，织田军以压倒性的军势攻打小谷城。
远处城楼上的晨钟已经敲响。织田军尚未在中城曲轮放火，只要一放火，不到半刻本城就会陷入火海。
若要走必须趁夜晚时分，她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阿市咬紧下唇，竭力抑制住颤抖，怀中**倒是睡得很安静。
长政的面容变得异常凌厉，迈进一步逼住阿市。“阿市，你要去哪里？”
她为求自保，惨然一笑：“妾身虽流着织田家的血液，但已经被冠上浅井家的姓氏，所以理所应当死于此葬于此，无可畏惧。”
然后她看到，那个于她的记忆中，从来都是温柔以对的男人，眼底含着无尽的恨意。
“昔**还算得上织田与我们交好的姻亲筹码，现在又算什么呢？”
说完回头喝令道：“带她走！”
长政最后没有听从父亲指令，将阿市鸩杀作为誓师祭品，而是选择放她和三个女儿离开。
阿市想，到底还有夫妻之情，他一定是心有不忍的。
两个武士按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将她的手腕捏断。
最小的女儿由乳母抱着，哭声送她一路，即便手腕被按出青紫的淤痕，她也不觉得辛苦。
此时没有人尊重她是小谷城的夫人，在他们眼中，阿市只是来自织田家的眼线和祸水，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是怨愤的。
生死不过就这几日。
小谷城破，长政父子自尽而亡。
整个歧阜城上下焕然一新，侍女们都换上了新的单衣。
听到阿市的脚步声，信长吩咐侍女们为她准备坐垫和台盘。
阿市还带着从前的天真稚气扬声唤她，仿佛之前种种苦楚都不存在。
浓姬从帷幕后走出来，或许是因为从未生养的缘故，她的面容丝毫不见老，貌美一如少女时期，笑容像春日阳光下晒暖的绸缎一样柔润。
信长唇角稍稍弯起，神色间有一种微妙的纵容。
那一瞬间，不是不羡慕的。她们可以堂堂正正相爱，一心一意，承诺此生。
然后不知聊了多久，一名武将走入殿内。看了看信长，又看了看阿市，膝行一步，附在信长耳边说了什么。
阿市隐约听到“万福丸”三个字，悚然一惊。
城破之日，听说长政已经让亲信带着他逃走……
“求您放过万福丸，十岁不到的孩子，那么小，对织田家根本不足以成为威胁……”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卑微地恳求。
而那个人只是僵硬了片刻，视线徐徐抬起，对着她语声冷静：“我听说他并非你亲生。”
“是，但我将他视同己出，他也把我当生母看待……”阿市顾不得满脸是泪，悲戚回答。
眼前女人的掌心里掐着浅井家扶保的幼主之命，也掐着长政最后的仰仗。
她看到那人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尖锐的光芒，杀机隐隐可见，便知道了结果。
“阿市，斩杀敌将之子是武门惯例。我不能留下一点种子。”
窗棂外风簌簌作响，归鸦的声音那样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