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微命(2)

“接了昀儿的飞书，知道你这几日便到了。一直等着，你若是再晚些，我便派兵去郢都抢人了。”倪子渝用粗糙的大手摸摸连楚的额角，反倒让连楚愣了神。“摸鬓儿”这种礼节，似乎并不是初次见面的长辈和晚辈间会做的。
见连楚愣神，倪子渝方才顿了顿手，缓缓收回去，脸上透漏着失望：“你小时候我常和你玩，你还说最喜欢渝叔叔了，唉，如今竟然不识我了。”
“渝叔叔！你便是渝叔叔？”连楚惊然，他记着的渝叔叔，可是个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是个心地很好的人。连楚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渝叔叔便消失了，直到倪子渝提起，才记起这个占据她整个童年的人。
连楚便在倪子渝府里住下了，住的院子叫映眉阁，不是府里很好的位子，却是个清静的处所。连楚此行本就是逃亡，一隅安身之所，一口粗茶淡饭便足够了，她不望着能过曾经的生活，不望着倪府的人能像对贵客一样对她，安安静静反而是好的。
晚膳时，意外的，并未吩咐仆人送来，而是鸣了钟，唤人们到宴厅吃晚膳。连楚踌躇之下决定留在院子里，自己的身份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至于晚膳，饿一顿并不会有什么大碍。
一刻钟后，一位看上去有些身份的仆人赶来映眉阁，也没空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说：“小姐……二老爷……二老爷请你过去。”
“你去回了渝叔叔，连楚乃逃亡之人，未免给渝叔叔平白惹上事端，实在不宜太过张扬，晚膳就不用了。”
“二老爷说，小姐不必担忧，还请过去见见诸位夫人、公子、小姐，日后府里生活也好有个照应。”
“这……”连楚犹豫起来，一时间没了主意，转头望向芷儿，芷儿点了点头。
“那好吧，还请带路。”
宴厅不算很大，却用心装饰过，古朴自然，让在此处用餐的人不由地静心。膳食摆了三桌，两桌坐着的应当是公子小姐们了，面相年轻的很，其中几个梳着童子髻，至多五六岁的样子。大桌上坐了府中的大人们，上首的人头发花白，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应是倪氏的家主倪子穹；倪子穹右边是倪子渝，此刻正向连楚微笑示意；倪子穹左边坐着的人，留着山羊胡子，看上去比倪子渝老上不少，但依着座次，连楚觉得那是倪子睦，倪氏的三家主，倪子渝的弟弟。
余下是女眷，连楚并不认得，也没有细看，便走上前去行礼：“连楚见过倪家主，见过渝叔叔、睦叔叔。”
“小楚儿怎么耽搁了许久？”倪子渝问。
“连楚人微言轻，又是有罪之人，不敢叨扰。”连楚垂着眸子，低眉顺眼的样子。
“那赵氏当真是胆大包天。”倪子穹大手拍向桌子，“连楚，我倪氏和赵氏的那帮子人并不对付，他们说你是罪人，你来我倪府便是贵客。”
赵氏便是大郢皇室。
“多谢倪家主，连楚无以为报。”
入了席，在座之人都是各有所思。连楚吃着面前的菜，“左手边的妇人涂脂抹粉，身上香气比饭菜更浓重些；右边的则是一脸孤傲冷淡；坐在对面的妇人显然上了年纪，却始终是和蔼的笑着；末座的算不上妇人，面相不比我大上几岁，但坐在这里应当是位姨太太了。”连楚偷偷观察周围的人，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