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微命
连楚着实生了一副不错的样貌,温婉恬静,像是初夏里刚刚暖起来的阳光,柔和的恰到好处。十六七的年纪,连楚是明媚的,一举一动都有这个年纪的活力,不像稚童那样莽撞,也不像成人那样持重,像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在花草田野之间,算得上无忧无虑了。
连楚的父亲名叫连秋舫,是大郢权利漩涡中不可或缺的一员。连家家大业大,却过得如履薄冰,连秋舫应付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猜疑,又不懈怠巩固自身的权利,连楚就在这个时候出生了。
足月的时候,小孩子褪去了初生的丑陋,小小的连楚生的煞是可爱。母亲之前取了小字,叫轻衣,名字等到满月宴的时候,合了全家人的意见,决定取“楚”字,一来取女子楚楚动人之意,二来合了母亲的姓氏。
连楚在连府中一天天长大,到了十七岁的一天,那是连楚始终忘不了的一天。
是阳光正好的一天,连楚正在院子里绣栀子花。还差一瓣就完成了。连楚这样想着,勾起了嘴角,她要把这块帕子送给母亲,当母亲拿着这帕子时,定能时时想起自己。
突然闯入的芷儿打断了她的思绪,芷儿满脸焦急,也不行礼,扑到连楚身边:“小姐,快去收些衣物细软,马车等在后门了。您且别问,上车了芷儿再和您细说。”
一刻钟后,连楚上了车。马车向着出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透过帘子,连楚看到了被士兵包围的连府,和被押出府外的两位哥哥。父亲一定出事了。连楚心里想。她想要回去,想要去救哥哥和父亲,可她知道那是徒劳的。芷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小姐,别回头,芷儿还在。”
马车走了一天一夜,在一个小城停下歇息。随意寻了客栈便住进去,也顾不得洗漱,合上眼就在简陋的木床上睡去了。连楚不觉得睡在木板上,她觉得自己还在那张丝绸做成枕头被褥的楠木床上,她似乎还闻得见楠木的香气。短短一天一夜,连楚从连府小姐变成了朝廷要犯。
连楚到了北方,她离开大郢到了邻国濉国,芷儿说,母亲嘱咐她到邻国寻一位故人,故人能保她安全无虞。出乎意料的是,这位故人并不难寻。
濉国权利关系交纵复杂,因政见不同分为两大阵营,以倪氏为首的激进派和以岑氏为首的保守派。激进派在国界关系中主战,而保守派主和,濉国国君苏汶取了二派的中间,往掖北等战争频发等地派兵,也击蛮夷,也击郢兵,颇有二者相斗坐而得利的滋味;但在台面上依旧和郢交好,经济往来从未断绝。
连楚的母亲让她寻的故人,是倪氏的二家主倪子渝。在濉国,倪子渝可谓是家喻户晓,一来因为他骁勇善战,是濉国不可多得的一员猛将;二来是倪子渝年轻时的风月之事在濉国传开,被说书人写了几十个折子,添油加醋,倪子渝便成了痴情而不得的可怜人。
连楚未花什么心思就到了倪府,门童禀了倪子渝,连楚就见一个穿着玄色袍子的中年人奔出来。
来人皮肤黝黑,脖子上一道疤痕,由喉结起延伸到袍子里去,脸上的笑显得他更加爽朗,剑眉星目倒是看得出并非是攻于城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