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下(7)

  另一边的过道上路灯稀疏的多，走路靠右边几乎成了共识，左边的道更多被水淹没，他只能小心前行，手电照着前方的黑色积水，生怕突然出现一个竖直下向的管道一脚踏空。
  在下一个拐角，他停住，手附住右耳。理论上他应该左转，因为对面的左转就会到达79号，但是他能感受到右面的水声更响，在对岸的时候就因为太暗看不到拐角的右面。看来旁边还有分支，他想，同时警戒起来，父亲可能也探索过那里，他必须小心。
  他快步走到拐角，心止不住跳，充满了探险的新鲜感。果然，79号与80号之间有一个分支管道，略细，被半人高的铁栏封起来，星月湖流下的水借着地势多数直接流到这里，然后不知道到了哪里。他试了试，铁栏并不能挡住什么，却能使手电的光柱化为无形，让这个分支深藏于黑暗。
  这肯定是父亲的杰作。他不想放过所有关于父亲的线索，看看时间还早，把手电放在口袋往后退几步，助跑撑过去。沉重的鞋底拍在水面上，溅起好远，随后被哗哗水声没过。失去昏黄的灯光，这条管道更显幽深，手电打开，一道白光刺破黑暗，他才有些放下心来。这个管道很奇怪。这是他第一感觉。和别的管道稀薄到几乎凝固的空气不同，这里的对流很明显，几乎与水声相呼应，他甚至可以感到空气中饱含的，新鲜的水汽，这说明前面可能是一条流水，通向某个地方他喊了一声，前面并没有产生回音，更加重了他的不安，他正想着下次再继续探索，退回铁栏，远处水声迭起，潮湿的空气打在他脸上，巨量的水如泰山般压来，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他只觉被裹挟了很久，然后被重重扔下，意识回复，身体明显感到一种不适，仿佛经历过倒立很久突然摔下的翻转，胃里的早餐差点吐出来，撑起身体，李沂发现自己在一片草地上，触感却很飘忽，四周很多模糊的身影，远处是一湖碧水，木椅上坐着一道倩影，长长的马尾摇晃着。
  仿佛意识到他的眼神，长马尾甩过来，一张熟悉的脸没心没肺的笑，让他心一窒：“沂沂，你也挂了？”“晓蝶？！”李沂失声大喊，喊出这个许久都不能提起的名字。绝对错不了，这是他的青梅竹马，佟姨的女儿，在小时候口齿不清的时候叫他沂沂，一直保持到高中；他还记得每次做模拟的时候她喜欢开的玩笑，因为学习不好试图拖他下马。要挂一起挂，这是她常常厚脸皮的说辞。
  但是她绝对不可能再存在在这个世上了。李沂永远不会忘，她已经自溺在星月湖了。除非他，他吓出一身冷汗：“莫非我也死了？”他应该也算是工伤，希望他们父子赔偿的钱够治好母亲，他心一酸，莫名思念起母亲。
  刑晓蝶看他傻着，走过照着他的脑门就是一下：“傻啦你，你也来到这里，不过还没挂哦。”她看他眼睛有了点光，手指转了转：“纠正一下，暂时没事，不过你的身体如果泡在水中，时间长了也会挂的，那时候你就真正的过来了。”
  她重新坐回椅子，示意他走，双眼依旧看着前面的湖水，阳光洒在水面上，有些虚幻，她就这么孤独的坐在这里，似乎在于另一个人对视，与四周的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