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下(6)

  “那我先走了。”前面的大汉声音洪亮，手电闪了下他的眼睛，转身大笑。“好！”李沂吼出来，灯光照在他背后，大汉却不再回头，大踏步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四周安静下来，他也能好好观察一下他今后的工作环境，从81号到71号一路走来，进行平时的检修和定期的维护工作，单调却不简单。当年的管道是在有城市地基的前提下建造的，有防止雨季整个城市排水系统崩溃的辅助作用和平时污水集合回收的综合作用，并没有将地下凿空，而是采用纵向打下管道、横向定点挖掘的全方面地下作业，管道之间的衔接直接在地下，成为当时世界领先的工程。正因如此，管道的本身损坏并不会有大的损失，但是如果衔接处有异常，就有可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所以他们需要时时的检查，但是每天的工时不长，他还有时间照顾母亲。
  领头规定过三个小时在1号集合，他尽量仔细观察，走到79号也只用了十几分钟。他走的很快，就是想在这个地方停一下，因为这里是那个汉子说的，父亲被发现的地方。79号算是他见过管道积水最深的地方，现在还没处于雨季，很多管道里仅仅是黑色的一滩积水，而这里，已经漫过两边的过道，水滴从顶壁落下，远处似乎还有细细的水声。他突然想到，刑叔说过这里正对他的家，积水如此之多，应该是上面的星月湖。也有很多管道是三岔口，如同佛珠一样上面有个三通，但是却不像这里一样漏下如此多的水。或许星月湖和管道连着，他真的可以直接到家。他瞎想着，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他十分好奇水声从哪里传来，似乎是另一边的黑暗处。在积水的边缘试探了一下，意外的深，水鞋似乎不够踏过去，反正来日方长，他决定下次再从别的管道潜水带过去一探究竟。这里的污水果然好得多，潺潺水声说明是活水，难得的清澈。他检测结束，看到拐角的79号，心生一念，摸了块石头加重了一下两个数字，轻轻地说：“爸，我还是不相信你就这么走了。你工作过的地方，我也来了。”
几天的适应期过后，他也渐渐习惯了工作节奏。一般来说他早上走，临近中午就可以回来，下午依旧带母亲散步，遵从医嘱，不放过每个可能性。张莲霞醒来的次数并不多，每天多数在昏睡，如同植物人，然而醒来的短暂片刻却没任何痛苦，似乎刚从美梦醒来。
  虽然只工作半天，他也深刻的感受到了工作的不易。他们只在上班下班才有机会交谈，到达了工作的区域就会与黑暗和寂静为伴，没特殊情况不会踏出自己的区域，直到工时磨完。而在升降梯里领头传达的明天即将有领导视察的通知让他有些心虚。他知道，自己毕竟是靠关系进来的，不可能匹敌父亲的经验和地位，现在没出现问题则已，一旦出现大的技术问题，他父亲的地位便显现出来。这是他从这群汉子的语言中感受出来的，在这里，李恭就是领袖。
  他走到自己的管辖区，迅速查完81号，在80号观察良久，这几天的水位都很高，难得今天流到一号一些，水位见低，李沂紧紧靴子，慢慢垫脚过去，准备一探79号水声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