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恐夜深花睡去·西江月（4）

四五月的时候，天气终于转晴，莫鸢也回学校拿录取通知书。
静棠和馨栀走过回廊，看见她往老师办公室走。
“鸢姐姐？”
“哪儿？”馨栀往外面一看，正好看见她进办公室，“她这么快就毕业了啊，我们还要熬一年。”
静棠站在四楼，看着三楼的教师办公室，没说话。
莫鸢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光线有些暗的图书角，向右拐就是通到地下停车场的楼梯间了。
“鸢姐姐。”
莫鸢冷不丁被吓一跳，转身一看，静棠正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合上摊在桌上的一本书。
“有事吗？”
“有事想问。”
莫鸢坐在植物园的木头座椅上，大概知道她会问什么。
天气渐热，紫薇花初开，浅紫微红的花瓣是不规则的，褶皱着，以至于质地看起来像绉纱或是花笺。杜鹃的花期也算长了，色彩绚丽，更有趣的是半红半百的杂色杜鹃。她们坐的座椅旁边就是一丛杜鹃一丛红叶石楠间植的绿篱，颜色也透着生机。
“你还好吗？”
莫鸢唇边的笑意结着似有似无的霜花，“不好，一点也不好。”
几乎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爷爷回来了，异乎寻常地高兴，但是又隐隐地担心，却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直到醒来。这样的梦做多了，有时候会梦见自己一遍遍问他是不是爷爷，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验证。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现实，什么时候是梦境。
有时候听见大门的门铃响，心里下意识地觉得等下就会有开门的声音，下一刻爷爷就会从门后走进来......甚至有时候会觉得爷爷房间里有声音......
大概永远也好不了了吧。
“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是我承受这样的伤心？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
这样的事情，静棠也经历过。她都明白。
“她走了之后，你也是这样吗？”莫鸢的声音里好像湿淋淋地藏着泪意，静棠抬头一看，果然红了眼。
“差不多吧。”
其实不止如此。照镜子的时候恍惚能看见姐姐和母亲就站在她身后，转头却又什么都没有。都说这世上没有鬼，她有时候就会想，这世上要是有鬼就好了，起码能再见一面，反正她们又不会伤害她。
“您什么时候发现的？”
莫鸢轻轻摸着一朵白杜鹃的单薄花瓣，“第一面吧。”她深深吸一口气，把鼻子和下颚的酸涩忍回去，“我以前见过你的。因为不知道你在消失了两年之后，是不是有意接近从前认识她的我们，所以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怕吓跑了你。”
她转头看着静棠，眼神温柔，“你姐姐不是说你很胆小吗？”
静棠险些被这一句话逼出泪来，想问的一时间也问不出了。
“程君兰还是个不错的人，虽然听说他不太能注意到别人的感受，可是我感觉，他对你是不一样的。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
静棠自己也感觉说不下去了。
莫鸢抬头看看天空。天色蓝的通透，似水晶琉璃，没有一丝云。
“所有人都说我们合适，他坚定，我软弱。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是，没有人问我，喜不喜欢他，有多喜欢他。他们都觉得，我答应了，就是喜欢了，我也这么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