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剪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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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夕一推键盘，滑槽带着骨碌碌的声音塞回桌肚里，他双手枕在脑后，整个人连带着椅子往后仰倒，微微地叹了口气。
屏幕上是CAE的工作界面，XYZ三轴视图像是枝繁叶茂的巨树盛开，各色的辅助线像是市井里的电线一样，颠七倒八地划乱了整个天空。“更年刘”留下的课程设计，不愧是年级里出了名的以为难学生出名的设计老师，留给每个人的作业都不一样，有让做轴承图的，有让做减速器的，就是为了杜绝“一人做完，全班享福”的复刻式作业。
他伸手拉开抽屉，从烟盒里抖出来一根烟，刚叼在嘴上要点，门锁上传来钥匙的哗啦声，于是一个人影就跌跌撞撞地破门而入。
这可把陆夕吓了一跳，烟差点掉在地上。仔细一看来人，才发现是王臣，同寝室友，就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模样，还以为是半道上遇见鬼了。王臣走进来，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汗水直接落在地面上，砸得粉碎。
“你怎么了？”
“哎哟，你别提了，”王臣看起来累得够呛，一口一团白气，“得亏我突然想起来，不然明天要给‘更年刘’骂死！”
他给自己灌了一口水，扶着椅子坐下就要启动电脑。机箱传来滴的一声，老式的风扇又开始濒死般的呜咽声，缓慢地开始系统自检。
“你不是去网吧通宵去了？怎么突然回来了？”陆夕觉得奇怪，又问道。
“还通宵？！”王臣瞪圆了眼睛，“我课程设计还没做呢！你敢信不，我刚才选英雄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课程设计还没做，我浑身一激灵，直接就从网吧一路跑回来，一路没停，把我累的。”
“你跑回来就是为了做课程设计？”陆夕问。
“不然呢？”
陆夕微微地叹了口气，说：“你不是早就让我帮你做吗？你忘了？”
一片寂静，房间里只剩下机箱破风扇在惨叫。王臣足足愣了有五秒钟，这才一拍脑门站起来：“对啊！我这才想起来，我今天早上就跟你说了，你也答应了。我还反复叮嘱过你传动比呢！”
陆夕默默地看着他，不动声色。
王臣猛地揉了揉脸，像是要把他那张胖脸揉成馅饼，闷闷的声音从手掌后传来：“那我还费那劲跑回来干啥？”
“我也想知道。”陆夕淡淡地说。
“我怎么就给忘了呢？哎，你说我这记性，是不是跟那啥一样？”王臣往前探过身来，一脸思索的模样，像是有一个词语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来，眉头皱成一条线。
“你是想说鱼吧，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陆夕提醒他。
“对对对，七秒，完了完了，我这越来越记不住事了。”王臣又是一次狠拍额头，随后他腾的站起来，正好电脑已经启动了，他只好不辞辛苦地又点了点关机，这才拼死惨叫好不容易苏醒的电脑就这么安息了，机箱里残留着风箱不甘的哀鸣声。
“老了老了”，他感叹着，等他收拾完之后又问道：“现在几点？到通宵点了不？”
陆夕浑身一震，又很快地平静下来：“你不是有手机吗？”
网吧的通宵点一般都在晚上11点之后，从晚上11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属于包夜时段，这个时段的网费以一种优惠的形式收取。因此大学里热衷于网吧通宵的人数不胜数，一般都是夜色一深就匆匆穿件单衣，扒拉着拖鞋就出门去了。